比试场地选在晴心阁前面的一块宽阔的空场地，观战的人可以坐在晴心阁内，晴心阁三面临水，四方通透，但因此时天气寒冷，挂上了挡风的棉布帘子，又摆放了多个暖炉，摆设了多个坐榻，铺上了厚厚的锦垫。
虽不比暖阁中温暖，坐在里面人的却也不会觉得寒冷。
园中早有伶俐的仆役清扫出一片宽敞空地，青铜投壶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一束束箭矢已整齐码放在旁。
“我先说一下今日的安排，早上我们玩投壶，用过午膳后在大厅比试猜谜作对。晚上嘛，可以打牌，或是云煜来组局，大家一起可以玩的牌局。明日嘛，比弓马骑射，下棋听琴。”孟玄羽一年到头难得放松，恨不得把各种玩法全部玩个遍。
云煜一听两眼放光，想不到自己以前的“恶好”今日竟有了用武之地：“王爷放心，包在云煜身上。”
“那我们先将投壶的比试玩好，既是游戏，自有规矩。”孟玄羽负手立于场中，玄色礼服上的行蟒在日光下若隐若现，“每队派一人轮着出场，每人投十箭，最后总分多的队伍胜出。”
说完转头看向卫若眉：“眉儿，你自幼算学极佳，便劳烦你帮我们计分可好。”
卫若眉微笑点头：“计好了分，夫君可有奖赏？”
“有，有，放心好了。”孟玄羽满眼宠溺的望着妻子。
众人纷纷入到晴心阁中坐定，孟承佑懒散地倚在铺了白虎皮的坐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暖玉手炉，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玄羽考虑周全，按照你说的便是。”
两队人马泾渭分明。
孟玄羽身后站着沈文钦夫妇、苏振楠、李墨书夫妇、云裳与风影，卫氏与李顺；孟承佑那侧则聚了云煜、云烨、云菲、文峻、林淑柔母子，思思、珍儿，以及虽不参赛却明确“心向”此队的卫若眉，显得热闹许多。
卫若眉挨着林淑柔坐在铺了厚厚绒垫的玫瑰椅上，膝上盖着狐裘，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对面。
苏振楠静立一隅，姿态清雅，仿佛厅中那场对峙从未发生。只是他看似随意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林淑柔发间那抹金色的流光，眸色深沉难辨。
林淑柔垂着头，指尖死死绞着袖口的海棠缠枝纹，感受到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只觉得背脊僵直，连呼吸都滞涩。阿宝偎在她身边，不安分地扭动着。
林淑柔不知道苏振楠是否认出了自己，毕竟两人已经多年不见，而林淑柔与当初的少女样貌颇有些变化。
一切准备就绪。
“我先来！”云煜朗声出列，今日他特意穿了宝蓝底绣银竹纹箭袖锦袍，更显身姿挺拔。他侧首，目光飞快掠过林淑柔低垂的眉眼，见她指尖泛白，心头微涩，随即凝神屏息，手腕轻振——
“嗖！”
箭矢破空，划出利落弧线，精准没入三丈外壶口，“铮”然作响。
“好！”孟承佑率先抚掌，他麾下众人齐声喝彩。云煜嘴角微扬，退回时目光再次扫过林淑柔，见她耳尖染上薄红。
卫若眉准备了两张计数纸，云煜投完，便在承佑的队伍计上了他的比分。
沈文钦抚掌轻笑：“云二公子好俊的身手，看来我等文人，唯有在联诗时扳回一城了。”侧身让出半步，“振楠兄，请？”
苏振楠微微颔首。他取箭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瞄准时广袖垂落，露出清瘦腕骨。箭矢离弦时悄无声息，竟后发先至，轻轻擦过云煜那支箭的孔雀翎，“嗒”一声，并排没入壶中。
“好精准的控制力。”孟玄羽眼底闪过激赏。
云煜面色不变，负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攥紧。这苏振楠，果然非徒有虚名。
接下来几人各有胜负，珍珍扔得太偏了引得哄笑，风影漂亮地投入赢得喝彩，文峻则沉稳地瞄了半天，终于是投入了。而大家都不怎么熟悉的李顺，也投出了漂亮的弧线，拿到了高分，众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比分胶着时，孟承佑懒洋洋起身，信手一抛——箭矢撞在壶沿弹开，落在地上。
“可惜！”思思跺脚娇呼。
孟承佑浑不在意地坐回去，慢悠悠呷了口热茶，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苏振楠：“手生了。玄羽，看来这投壶，我比不过你啊。”
孟玄羽这时也出列了，去年春日的时候，他刚接近卫若眉，机缘巧合下，救了卫若眉与云裳，云府小辈在云熙的带领下，在望江楼设宴答谢他，那时望江楼恰逢老板的母亲六十大寿，设了专场投壶比赛，孟玄羽以最高的分数夺冠，可见，孟玄羽投壶的准头极桂。
卫若眉是见识过孟玄羽投壶的技艺高超的，于是忙在孟玄羽掌心轻轻一掐：“不许你赢承佑兄长太多了。”
孟玄羽委屈道：“你这算是作弊吧？”
卫若眉哼了一声：“你只能输，不能赢。”
孟玄羽见状，咳了两声，站出队列，只见他也是随意扔了几下，大半箭枝都落在了壶口外面。
这一下，让已经觉得必输无疑的承佑队的队员兴高采烈起来。
沈文钦望了眼卫若眉，含笑摇头：“王爷，这不是你平时的水准啊，你可是被王妃要挟了？”
孟玄羽心虚地低头，不敢吭声。
云煜也极是惊讶：“王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高手啊，今日为何失手？”
孟玄羽冲着卫若眉呶了呶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煜这才恍然大悟，笑得直不起身：“这下可好了，我们这队有了定海神针，今天赢定了，我云煜就是运气好！二百两银子，可以吃好多顿好的啊。”
最后，孟玄羽看了看比赛的总分，承佑队的分数领先，只得朗声笑道：“首局孟承佑的队伍胜出！下一局联诗——”
孟承佑队伍众人欢声雀跃，一起抚掌称好。
他目光一转，忽然落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林淑柔身上，“等众人用过午膳，去前厅比试，我听闻林娘子自小也是饱读诗书的，不如由林娘子出些题目，可好？”
骤然被点名的林淑柔愕然抬头，正撞进几道视线里——云煜的鼓励，苏振楠的深究，孟承佑的玩味……她慌乱地看向卫若眉。
“柔儿姐姐就趁大家用膳的间隙，好好想想吧。”卫若眉在桌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林淑柔定了定神，勉强点头，声如蚊蚋：“那我试试吧，只怕是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