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个汉子还呆傻着不作声,徐公子干脆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万宝钱庄一百两的银票,你们若供出幕后主使,另外四百两也一并奉上,如果不说,后果可自负。”
那四个汉子,不过是普通的庄稼汉子,互相之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向徐公子抱怨道:“徐公子,确有人指使我们去做这事,说是只要将两位姑娘掳到那个废弃的院落,扔到井里过一夜,其他什么也不用做,两位姑娘被男子掳走一夜,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是有口莫辩,名声自然就坏了。”
卫若眉怔惊,这个幕后指使的人究竟是何人?心思如此歹毒?竟然处心积虑地要坏了自己与云裳的名节?
越想越气得浑身发抖。
下意识地望向徐公子,见他也望向自己,似乎安慰自己不用害怕。
此时吴有贵躺在床上,因疼痛发出低沉的“嗬嗬”声,终于说了句:“不要乱说话了。”
几个汉子中的一人气不过说道:“吴有贵,你倒是说我们只要做了这些就能一人拿一百两银子,现在我们一文钱也没拿到,还说我们太笨了!”
徐公子冷然道:“好,既然你们承认有人指使就好办,这银子给你们,谁先说出来是谁,就拿剩下的钱。”
四名汉子似霜打的茄子蔫了:“是吴有贵带我们去的,我们并不知道是何人出的银子,因我们根本没有经验,事情办砸了,那人反悔不给钱了。”
吴有贵支撑着坐起:“老子才最冤,钱没拿到,还被捅了一刀,你们几个还出卖我,行有行规,做这行,最就是不能将主雇给供了,你们要是将主雇供了,老子以后喝西北风去吗?”
徐公子瞄了眼林捕头,心道:这吴有贵真是死不悔改。
林捕头与徐公子交换眼色,心中已有了个大概,只面上依然平静从容。
徐公子对老妪说道:“你可亲耳听到,这些人已经说了就是去掳两位姑娘的,你可还敢要赔偿?”
老妪顿时没有了刚才那嚣张地气焰,哭诉道:“可我儿被伤得这么重,你们不凭良心给点疗伤的银子吗?”
徐公子正准备伸手掏怀中口袋,卫若眉却想也没想赶紧抓住徐公子的衣袖:“徐公子莫要心软,这样的母亲不值得同情。”
卫若眉撞见徐公子的双眸,竟有些许赞成的眼神,只是他依然掏了一方帕子出来,原来他并不是掏银子,卫若眉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尴尬,白了一眼徐公子,眼神交错间,卫若眉竟发现两人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了,只需对望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卫若眉赶紧心虚地避开他的眸光。
那几人又拉扯半天,果然是笨得可以,雇主找上这几人,也是够倒霉了。
林捕头已经记住几人,说道:“你们想办法找出幕后之人,一有线索就去五柳街找我林某人,给你们的机会可一定要珍惜,不然定叫尔等后悔。”
说完几人转身离开。
离开那压抑的茅屋,卫若眉几乎虚脱。她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里衣。一百两……,这徐公子又拿了一百两给对方,她欠徐公子的,越来越还不清了。
卫若眉轻声对徐公子说道:“你这一百两银子,我明日即差人送你府上。”
“上马车吧,尽快赶回渡口。”徐公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
一路上,起风了,天也阴沉了下来,马车壁角悬挂的风铃剧烈摇晃起来,叮当作响,看样子,要变天了。
这春孩儿的脸,果然说变就变,只过一会,便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很快,马车的车轮行走在泥泞当中,越走越慢。
当他们紧赶慢赶回到渡口时,心却沉到了谷底
——渡船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回去,我娘会急死的。”卫若眉急得团团转,随着风雨交加,天色越来越暗。
她无法想象一夜未归,母亲和云府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名节、流言……她不敢想下去。
眼见这么大的雨,马车夫只得将三人先带回家人安置片刻,等雨停了再作打算。
卫若眉心中再焦急,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无能为力,只得跟随马车夫先回到他的家中。
马车夫道:“眼下雨大风急,不会有船过河的,这雨也不知几时停歇,只要到了晚间,即使停雨,也不会有船过河的,不如你们几位今夜在这村里歇息一晚,明日白天雨停再走。”
卫若眉差点急得要哭了,她也知道马车夫说得有道理,林捕头看看卫若眉又瞄了眼徐公子,徐公子向马车夫点头道:“那请你安排一下食宿吧。”
说着掏出五两现银给了马车夫,马车夫欣喜若狂,这可是他一个月的收入,连忙唤来妻子赶紧去鸡舍里抓两只鸡来给贵客吃。
当徐公子决定要借宿了,卫若眉觉得时间都被凝固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水鸟叫声,便寂静无声。
马车夫的妻子冲到三人跟前:“我家刚好两间空房,这位小公子住一间,这对小夫妻住一间,待我给你们换上干净被褥,吃完饭便可去歇息了。”
夫妻?
那位农妇将自己与徐公子误当作夫妻了。
卫若眉吓呆了,连摆手都忘了,眼见那妇人一阵风一样又要跑走,卫若眉急了,叫道:“大娘可是误会了,我与他不是夫妻。”
大娘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不是夫妻吗?你二人可真是太有夫妻相了,公子俊俏,姑娘貌美,任谁看了都以为你们是一对儿啊。”
徐公子递了个眼神给卫若眉,说道:“大娘误会了,让这位姑娘单住一间,我与这位公子一起睡一间。”
“好好,你们随便安排就行。”
卫若眉听到徐公子如此安排才放下心来,怀着几分感激看了看徐公子。
过了一会,几个小炒田园蔬菜加炖鸡汤便端上了桌子,三人饿了一天,徐公子与林捕头都饱餐了一顿,只有卫若眉没有一点胃口,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晚不回云府,云府肯定又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故,这可怎么办?”
徐公子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乐善堂原本是徐氏的祖业,赵三娘子与我有些交情,我昨日差人与她说,如果我们今日回不来,便让她差人向云府报信,说是她生病了,留你照料她一晚上。”
什么?
卫若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徐公子连这都安排好了?
也就是说,今晚即使不回去,赵三娘子也会把此事处理妥当?
要知道赵三娘子行善多年,在禹州城的口碑极好,世人皆称颂她为活观音,她若告诉云府,卫若眉没有回府是与自己在一起,那便不会有任何人再猜疑。
卫若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公子……公子,太谢谢你了。”
“谢我?姑娘可是打算回去了,又要与我绝交了?”徐公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悠悠地说道。
“不,不敢。”卫若眉怯生生地说道,心情却大好,所有顾虑一扫而光。
“那现在,吃得下饭了吗?”徐公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吃得下,吃得下,鸡汤好香啊,都被你俩喝光了。”卫若眉嗔道。
“嗯,还有些鸡骨头留给你。”他扬了扬眉头。
“哎,我可只喝了一碗,都是徐公子喝了。”
林捕头也不算太笨,总算是看出了些苗头。
卫若眉忐忑不安地在陌生农户家中留宿了一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夜里雨停了,次日一早,徐公子便带着两人乘舟过河,与自家马车夫汇合,徐公子先将林捕头送去衙署交差,再将卫若眉送到乐善堂。
卫若眉提心吊胆的下了马车,徐公子也跟了下来。
“等等。”徐公子叫住她。
“徐公子,什么事?”
徐公子伸出手掌,摊开掌心,卫若眉父亲亲手做的那支桃木簪子赫然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中。
他要不说,这连日紧张,自己差点都忘了这支簪子,没想到他竟然带在了身上,只等要分开了才拿了出来。
卫若眉面露喜色,伸手去拿,徐公子却收拢手指,握住木簪往后缩了回去。
“这……”
“别动。”他声音低沉地说道,往前走了一步,靠着卫若眉更近了些,将那簪子轻轻地别在卫若眉的发髻之上。
卫若眉呆住了,只见他转身上了马车,回徐府去了。
回到乐善堂之后,果然如徐公子所说,赵三娘子昨晚还没天黑之前,就派林淑柔小娘子亲自去云府告知了卫氏卫若眉今晚回不去了。
看着赵三娘子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卫若眉心情复杂极了,这个突然在近些日子闯进自己的生活的徐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又究竟想干吗?卫若眉实在是想不通。
夜里回到青竹院,卫氏十分高兴:“那赵三娘子的病可好了?你昨日留宿一晚,照顾于她,可是一夜没睡?”
卫若眉含糊道:“不过是起夜瞧了几次,倒也不是一夜未睡的。”
“那就好,那今晚用完晚膳,早早去洗个热水澡,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