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了那家青楼,便是水澜湖东岸的妙音阁,当年接待和安排画舫姑娘的是一名叫汪妈妈的老鸨。”
“汪妈妈?”林淑柔重复着,心像被揪成了一团,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尽管往事历历,皆是伤心痛楚,还是阻止不了她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毕竟这个男子夺走了自己的贞操,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还是阿宝的生父。
“可惜汪妈妈死了。不知是不是为了隐瞒什么,躲避我们的追查,逃跑的过程中,死在了深山中。”卫若眉叹息道。
“死了?”适才燃起的一点希望之光,在听到汪妈妈的死讯瞬间便熄灭了。
于是卫若眉将如何让风影查找当年的档案,又怎么查到妙音阁,自己女扮男装与风影走访风月场所,查访当年事情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林淑柔知道。
只是说到最后,卫若眉道:“现在虽然知道这人四年前一定是秘密来找孟宪接洽事务的,只是汪妈妈已死,姚管事已死,孟宪已死,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线索便全部都断了。”
林淑柔由刚才的紧张,变得失落,绷直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柔儿姐姐,王爷通过这些线索分析,说是这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范围,只要柔儿姐姐描述他的身材样貌,一些相对容易被记住的面貌特征,让画师将图画出来,比对一下便能对出来。”
林淑柔低声惊呼:“不要,我不要,淑柔宁愿永远都不知道他是谁。”
这男子本来就出手阔绰,举手投足,贵气逼人,孟玄羽说已经锁定范围,无非就是顶级权贵圈中人,既然已经知道,找到了又如何?眼见要触碰到当年的真相,林淑柔却失去了揭开盖头的勇气。
卫若眉见林淑柔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极了,既然她自己不愿意面对,那自己如果一意孤行的非要去寻找答案,反倒是对她的伤害了。
于是卫若眉说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若眉告知王爷,以后便不寻找了。”
卫若眉见林淑柔心绪稍平,便笑着牵起她的手,又弯腰抱起蹦跳着要走的阿宝:“好了,咱们这就去见阿婆。”
风影早已在外头备好马车,车帘绣着淡青竹纹。
阿宝被卫若眉抱上车时,还扒着车窗探头望,见风影牵着马站在车旁,脆生生喊:“赵大人,阿婆那里有好玩的,你也去吗?”
风影被问得一怔,耳尖微微发烫,刚要开口,就见卫若眉笑着打趣:“赵大人要跟着保护我们,自然一起去。”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不多时便到了云府后门。
刚掀开车帘,就见卫母站在青竹院的月洞门口,身上穿着半旧的素色褙子,手里攥着块帕子,见了卫若眉便快步上前,目光扫到她身边的林淑柔与阿宝时,脸上立刻堆起温和的笑:“眉儿可算回来了,这位便是柔儿姑娘吧?”
林淑柔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刚要开口,卫母已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力道轻柔却稳:“快别多礼,一路过来累了吧?快进院子歇着。”说着又转向阿宝,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这就是阿宝?瞧这眼睛亮的,真是个机灵孩子。”
阿宝躲在卫若眉身后,偷偷打量卫母,见她笑得亲切,便小声喊了句“阿婆”,惹得卫母眉开眼笑,忙牵着他的手往院里走:“哎,好孩子,阿婆给你留了桂花糕,刚蒸好的,还热着呢。”
刚进院子,就见一道粉衣身影从廊下跑过来,正是云裳。
她手里攥着几枝刚摘的茉莉,见到卫若眉便扬着花笑:“眉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刚摘了院里的茉莉,正想着给你编个花环呢。”说着目光扫到风影,一眼见到风影今日正穿着自己给他做的两身新衣服其中一套,脚步顿了顿,脸颊泛起薄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问,“赵琪,这身衣服可还合身?这样式喜欢吗?”
风影手都不知往哪儿放,只讷讷点头:“十分合身,很喜欢。”说完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不语。
云裳打趣道:“就不知道等到眉儿婚礼穿新衣?”
“这不是做了两套吗?穿了这套,还有一套呢。”风影拘谨地回答,生怕哪里说错了话。
云裳嗔道:“那这两套穿完以后呢?你可是打算让我包了你的新衣了。”
风影正要说什么,就见阿宝指着云裳手里的花,脆声问:“姐姐,这花能给阿宝玩吗?”
云裳被问得一乐,忙蹲下身把花递过去一枝:“给你,这茉莉香着呢,别揉碎了花瓣。”又抬头看向林淑柔,笑着颔首:“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我是眉儿的表姐云裳,上次我们见过。”
林淑柔见她性子爽朗,心中的拘谨又少了几分,轻声应道:“柔儿知道你是眉儿表姐,见过云姑娘。”
几人说着进了正屋,刘嬷嬷早已端上茶点,青瓷盘里摆着桂花糕、杏仁酪,还有一碟剥好的葡萄。
阿宝盯着桂花糕眼睛发亮,却还记得规矩,转头看向林淑柔,见母亲点头,才拿起一块小口咬着,嘴角沾了点糕屑,惹得卫母笑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慢些吃,不够还有。”
卫若眉拉着林淑柔在桌边坐下,轻声道:“娘,柔儿姐姐以后就带着阿宝住咱们青竹院,你安排收拾好,柔儿姐姐明日搬过去住。
卫氏满脸笑意:“眉儿放心,放心,昨儿你说起这事,我便让刘嬷嬷收拾好了西厢房等林娘子住进来,那间屋子采光好,离娘也近。”
卫母说完握着林淑柔的手细细打量:“早就听眉儿说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阿宝的开蒙先生我也托人打听了,城南的李夫人,原是官宦家的小姐,学问好性子也温和,等过了眉儿的婚事,就让阿宝跟着她读书,你看好不好?”
林淑柔闻言眼眶一热,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卫母一把拉住:“可别这样,咱们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她低头看着掌心卫母温热的力道,想起从前被家人扫地出门的寒凉,鼻尖发酸,却还是忍着泪笑道:“多谢伯母,劳您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心的,”卫母笑着摆手,又转向云裳,“裳儿,你最会安排衣裳,你给赵大人做了两身衣服,回头给阿宝做两身新衣裳,小孩子长得快,多备着些。银子全部姑母给你。”
云裳立刻应下,还故意瞥了风影一眼:“赵大人要不要把秋季的衣服也一并做了?”
风影猛地抬头,见云裳眼里带着笑意,忙不迭点头:“不敢不敢,已经劳烦姑娘做了两身,哪里还敢再打扰姑娘?”话刚说完,就见卫若眉和卫母相视而笑,不由得耳尖更红,连忙端起茶杯掩饰。
“之前这两套,是云裳感谢赵大人几次三番的解围甚至救命的恩情,以后我帮你做秋装,冬装,可没说送你,你可以给云裳银子啊,我帮着出些力倒也可以。”
风影脸上一红:“云裳,你要多少银子都行。”
卫母见云裳逗着风影,风影忐忑不安的样子,似在忍俊不禁,“傻孩子,她哪能真收你银子,说起来你也护我了眉儿这么久,你的秋装,冬装我全包了,云裳,你只管做就是,姑母管出银子。”
云裳笑道:“姑母真好,不如连云裳的衣裳也包了。”
“没问题。云裳。”卫氏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自卫元谨去世,卫氏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女儿嫁作王妃,又有林淑柔带着阿宝来陪伴,日子越过越舒服了。
阿宝吃完一块桂花糕,又捧着杏仁酪小口喝着,忽然抬头问:“阿婆,姨成亲后,还能常来看阿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