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柯南看着从防火门后冲出来的那三个人——小兰、园子,还有高桥远介——大脑出现了长达三秒的空白。
他的思维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每个处理单元都在疯狂地抛出错误信息:
小兰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园子?
高桥远介——他怎么会出现在楼顶?
然后,更尖锐的问题刺破了混乱:
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柯南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电梯间方向。那六部电梯,明明在他爬楼之前全部显示故障或需要房卡。
他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用这副小学生的身体爬了八十层楼,肌肉到现在还在抽搐发烫。可是这三个人……
他们看起来太清爽了。
小兰的校服裙摆甚至没有一丝褶皱,园子的头发还保持着精致的卷曲弧度,远介的白衬衫袖口干净得刺眼。三个人脸上都没有剧烈运动后的潮红,呼吸平稳得就像刚从一楼的咖啡厅散步上来。
不可能。
除非……
柯南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介脸上。
那个男人站在小兰和园子中间,姿势看似随意,但柯南一眼就看出那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戒备姿态——重心微微下沉,肩膀放松但随时可以发力,视线以极小的幅度扫视着整个天台,将每一个可能的逃跑路线都纳入掌控。
又是他。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柯南的胸腔。
电梯的故障。前台的误导。那些“恰好”在二十层以上徘徊的电梯。
还有此刻,这三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机——不早不晚,就在基德现身后不到一分钟,就在他刚刚放完烟花的瞬间。
太精准了。
精准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高桥远介就是那个握着剧本的导演。
恨意。
那是柯南【工藤新一】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的、对某一个具体的人,纯粹而滚烫的恨意。
不是对犯人的愤怒,不是对谜题的不甘,是一种更私人的、更尖锐的东西——像有人用刀撬开了他小心翼翼维护的伪装,将那个缩在七岁躯壳里的工藤新一暴露在聚光灯下,暴露在小兰面前,暴露在这个男人的审视之下。
他的手指在身侧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但那股恨意还是从眼底泄露了一丝——冰冷、锐利、毫不掩饰。
而这细微的情绪波动,被另一双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
怪盗基德站在五米外,单边眼镜后面的瞳孔微微收缩。
有趣。
太有趣了。
那个小男孩眼中闪过的恨意,不是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情绪浓度。
那是一种成年人的、经历过背叛和挫败后才会淬炼出的冰冷锋芒。而且那恨意的指向很明确——不是对着他这个“闯入者”,而是对着那个刚刚出现的、穿白衬衫的男人。
更让基德在意的是那三个突然出现的人。
大小姐铃木园子他认识——或者说,怪盗基德认识。铃木财团的二小姐,自己的头号粉丝,每次预告函出现都会在媒体前兴奋尖叫的“基德sama后援会会长”。
毛利兰他也有所了解。据说是这位园子大小姐的朋友。但此刻她的状态有点奇怪。她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锁定自己这个“世纪大盗”,而是……
基德的视线跟着小兰移动。
她在看那个小男孩。
不,不是看。是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心疼,还有某种基德无法立刻解读的、更深层的东西。那种眼神不像在看一个邻居家的小孩,更像在看……
“基德sama——!!!”
园子的尖叫声像一把剪刀,剪断了基德的思绪。
她整个人几乎要蹦起来,双手捧着脸,眼睛里的桃心多得快要溢出来了:“终于见到你了!好帅——比电视上还要帅一百倍!不,一千倍!!!”
基德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专业素养让他立刻切换了模式。他微微躬身,左手按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白色披风在动作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月光在布料上流淌成银色的溪流。
“哈哈!”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流露出绅士般的温柔,同时带上了一种舞台演员特有的磁性共鸣:“真是个美妙的邂逅呢~偶就桑!”
他的目光落在园子脸上,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着另外三个人。
尤其是那个白衬衫的男人。
高桥远介。
这个名字基德有印象。最近几个月在米花町声名鹊起的年轻侦探,程序正义的典型代表!破了几起不大不小的案子,媒体给他的称号是“侦探行业的极端代表”——能够引领侦探行业方向的行业新星......
但此刻,基德对这个远介的兴趣,远远超过了“竞争对手”的范畴。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
那不是侦探看罪犯的眼神。不是警察看小偷的眼神。
甚至不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那是一种更冷、更深、更……透彻的眼神。
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冰冷地切开皮肉,直抵骨骼和内脏;像博物馆的鉴定师用放大镜观察赝品,每一个伪造的笔触、每一处细微的色差都无所遁形。
基德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感觉——魔术师在台上表演时,突然发现台下坐着一个同行,一个真正的、大师级的同行。
那个人没有鼓掌,没有惊叹,只是安静地看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说:这个手法我二十年前就用过了.......
就在这时——
小兰动了。
不是冲向基德,而是迈开步子,朝着柯南走去。
她的动作很快,空手道训练出的步伐稳健而迅捷,长马尾在脑后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白色的学生袜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基德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千分之一秒内,他的大脑评估了至少三种逃跑方案:向左翻滚避开攻击范围,同时抛出烟雾弹;
向右疾冲借助护栏起跳,在空中展开滑翔翼;
或者干脆直接向后仰倒,从楼顶边缘自由落体,在坠落到一定高度时启动备用装置。
肌肉已经做好了发力的准备。神经末梢在尖叫着预警。
但他停住了。
因为小兰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
她的视线越过他——或者说,穿透他——直直地钉在那个小男孩身上。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基德从未在任何追捕他的警察眼中见过的火焰。
那不是针对怪盗的愤怒。
那是更私人的、更炽热的、几乎能烫伤人的情绪。
“柯南君!”
小兰愤怒的声音划破了风声。
那声音里有太多东西了。
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在那一瞬间听到了至少三层情绪:
最表层的是愤怒,对他擅自行动、以身犯险的愤怒;
下面一层是心疼,那种看见珍视之人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时本能的心疼;
而最深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深海暗流一样涌动的东西。
像是恐惧。像是悲伤。像是某种即将破碎的预感。
但此刻,不管柯南是不是新一,小兰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自家那个七岁的、需要被保护、需要被管教、需要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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