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嬷带着弟子返回灰塔之城,对外宣称已查明流言乃异端扰乱军心之举,并加强了内部对“不实信息”的管控。
表面上,她似乎更加铁腕和忠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沉寂山谷的那次会面,如同在她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缝。
圣骸的修复工作依旧举步维艰。那股异种能量异常顽固,不仅难以驱散,甚至开始隐隐与圣骸本身的能量回路产生某种诡异的“共生”,强行剥离的风险极大。
幽嬷和手下的巫祭们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心力,消耗更多的精神,甚至不得不再次加大从下城区搜刮“容器”的力度,这引起了更强烈的底层怨愤。
加尔瓦隆亲王的耐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他几乎每日都会亲临圣骸殿,用他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忙碌的巫祭,尤其是幽嬷。
“祭首,本王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日,加尔瓦隆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铁心王庭的舰队已经在集结,东大陆的蛮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加紧防御。‘深渊回响’必须在二十日内准备就绪!如果做不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幽嬷身上,“你和你的这些祭品,就该发挥最后的余热了。”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让所有在场的巫祭都感到一阵寒意。她们低着头,不敢出声,但紧握法杖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泛白。
幽嬷强行保持着镇定,躬身道:“殿下,我们正在尝试一种新的疏导法阵,或许能加速…”
“本王不要听过程!”加尔瓦隆粗暴地打断她,“只要结果!二十天!这是最后的期限!”
亲王拂袖而去,留下圣骸殿内一片死寂般的压抑。
一名年轻的巫祭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低声啜泣起来。她想起了那些被抽干的“容器”,想起了自己日渐枯竭的精神力,想起了亲王那毫无温度的眼神…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幽嬷看着哭泣的弟子,又看了看周围其他面带恐惧和疲惫的姐妹们,沉寂山谷中那个异端的话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直到被彻底榨干价值后抛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升起。亲王的话,绝非虚言恫吓。如果二十天内无法完成…她们这些“祭品”,真的会被填入圣骸,作为最后的能量补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地出现在幽嬷的脑海中。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她需要力量,需要变数,需要…一条退路。
那个异端…她说她能解决圣骸的“病灶”…她说能提供一种可能…
风险巨大,与虎谋皮。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深夜,圣骸殿轮值间隙。幽嬷独自一人站在连接圣骸的能量管道节点旁,这里能量波动紊乱,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监控。
她手中握着一枚不起眼的、用于记录能量数据的普通骨片,指尖却在上面以特定的频率,留下了一段极其隐晦的精神印记——
这是只有高阶巫祭才能解读的密文,内容是关于圣骸目前能量节点的几个不稳定参数,以及…一个微弱的、指向性的求助信号。
她没有直接联系那个异端,她不敢。但她留下了信息,如果那个异端真的有她所说的能力,并且仍在监控圣骸殿,就应该能捕捉到这份“礼物”和其中蕴含的意味。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次极其谨慎的…投石问路。
她将骨片放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她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可能是转机,也可能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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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灰塔之城的山脊裂缝中,夏缓缓睁开了眼睛。通过“万象之种”,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幽嬷留下的那段隐晦信息。
“终于…开始动摇了吗?”她低声自语。
压力是最好的催化剂。加尔瓦隆的死亡威胁,终于让这位位高权重的祭首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迫使她开始寻求一线生机。
夏没有立刻回应。过于急切反而会引人怀疑。她需要让幽嬷在焦虑和等待中,更加认清现实的残酷,也让这份“合作”的请求,显得更加“珍贵”。
她只是通过能量感应的方式,向那枚骨片传递回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确认信号——表示信息已收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表示。
这让一直在忐忑等待回音的幽嬷,心中更加七上八下。对方收到了?然后呢?是漠不关心,还是在等待什么?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让她备受煎熬,也让她更加确定,除了对方提出的那条危险的道路,自己似乎真的别无选择了。
裂痕在压力下蔓延,合作的萌芽,在绝望的土壤中,颤巍巍地探出了头。而夏,则如同最有耐心的园丁,等待着它长出第一片真正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