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为了安抚缓解孩子慌张害怕的情绪，竹灯慢慢朝后退了一米的距离，将手中的烛台放到了一旁的地上，轻声开口：“别怕，别怕。”太不对劲了，但是还没有想到哪里不对劲。
从怀中掏出一张油纸，里面包着几块儿挺大个的黄冰糖，那是她从房间的桌面上瞧见的。用力掰碎后向另一面推了推，竹灯再次开口：“小朋友们，别害怕，姐姐不是坏人。”嘻嘻，她肯定是姐姐。
但显然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建立起来的，只不过饥饿永远会在关键时候打败理智，那些黄糖块儿被其中一个漂亮的女娃娃迅速窜过来全部拿走，而后强装镇定地直勾勾盯着竹灯的动向，又重新谨慎地退回到几人中去。
她将黄冰糖平分好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扔进了嘴巴里，面容上却没有露出什么享受的表情，所有的孩子反应都差不多。
竹灯眸光微动，这不对劲的情况终于让她意识到诡异的点在哪里。
这几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过。无论是正常情况下出现惊恐的大喊，又或者是小团体之间的私下交流，什么都没有，哪一个都没有出现。经历过饥饿的孩子一般都会对入口的食物表现出满足，从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出现那样的神情。
或许，他们不会说话。
而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村的孩子是哑巴？疾病首先被排除，那剩下的，只能是后天人为了。
但以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竹灯毫无凭证的猜测而已。
莫测的神情隐藏在灯影之下，狭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为她的情绪做了二重隐匿。
光亮稍微提高，带着几分好奇心地打量了一眼周遭，没什么特别的，似乎是因为成功找到了孩子，她现在放松的状态反而清晰地闻到了淡淡的潮湿的霉味儿，其余的，都是些看不清的杂物。
当务之急还是先获取信任带着人上去，将手中的烛火放在一旁，她的神情彻底淡入昏暗的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再次轻柔开口：“玉奴是谁的娘亲？明日较此刻再早些时候，她来见你。”
一句话下来，原本寂静沉默的那一团出现躁动，一道道包含期待的视线毫不掩盖地直勾勾落在竹灯身上。
竹灯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是否是正确的。毕竟快刀斩乱麻与藕断丝连，后者必然更加痛苦。
终于，在她思考这没有答案的问题时，刚才拿走黄冰糖的小女孩已经簌簌地爬到了她的身边，一脸期待地伸手，紧紧抓住了竹灯的长袖，一双明亮的眼睛像长夜星群，竹灯低下头，笑靥靥地用另外一只手，将长袖上的小手握在手心，嗯，有些凉。
“她是你的娘亲？”竹灯柔声确认。
“啊……啊！”她张开嘴巴，开心地点头，她就知道！娘亲一定舍不得自己，一定会救自己回去的！
两只小手紧紧抓住竹灯，似乎摇晃得更加用力了。
竹灯感受着灌注在自己身上的其余四双视线，空出一手摸了摸眼前这小丫头的发顶，粗糙的，像是在摸秋日的枯草，还有些发硬细细捻来还能发现长期营养不良下的发丝极为容易断掉。
“还有一个好消息，不止这个小丫头，到时候她娘会叫上你们的家人，都会来瞧你们的。”
一番话下来，原本离她百丈远的孩子全都开心地爬了过来，紧紧依偎在身侧，虽然对于竹灯他们仍旧是感到惧怕的，但是，但是听到明日就能见到亲人，欢喜的情绪瞬间充满胸腔，都是小孩子，哪里有大人的弯弯绕绕呢。
眼瞧着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竹灯将这几个漂亮的小脸蛋挨个摸了一把，拍拍紧抓住自己的小丫头道：“好了，地窖寒凉，呆久了对身体不好，你们先上去，睡得安分些。”
话毕，五个小哑巴又开心地张口啊啊起来，竹灯无奈，怕他们乱跑，又出声提醒：“虽说离你们家中近，但也不要乱跑，要不然会给你家里人添麻烦，知道了吗？”
看到几个孩子懵懂点头，竹灯这才一个个抱着帮他们爬上晃动的木梯，自己则最后抓着火烛费力地爬了上去。
糊弄着做好收尾工作，拍掉手中的灰尘，耳边立刻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咕噜声，竹灯回头，视线从这几个孩子的头顶一一掠过，好嘛，竟然连饭都没给吃。他们倒是祈盼着瞧向竹灯，外貌与情绪的攻击让竹灯迅速败下阵来。
只是星辰变幻，月色西移，这个点吃饭对身体应该很有负担……人都快饿死了还想着养生呢！挥挥手赶走脑袋里莫名的想法，竹灯开始舀米，舀了两个瓷碗，准备做些米粥给他们暂时充饥，剩下的等明天再说。
当竹灯走出厨房，准备去水井旁取水时，发觉整个空气中似乎隐约充斥着淡淡的，却又明显无法忽视的米香，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各个院落里，虽无灯火照明，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香味儿来自何处。
也是，饿了这么久，突然粮食到手，如果今晚不吃，怕是一夜都睡不着。
……
五份稀稠得当的米粥被煮的软烂，飘着米香地分到了孩子的眼前，竹灯抬起两只被烫的发痛的手不断揉搓自己的耳垂来缓解疼痛，同时还不忘叮嘱：“慢些吃，小心烫。”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叮嘱完全多余，被割了舌头的孩子哪里能随意吞咽，寻常人一刻钟喝完的米粥，他们硬生生花了半个时辰，但即便如此，他们的面容上也只有满足。
毕竟能够吃到一碗美味的米粥，实在难得，何况这不是平日里三粒米煮出来的一锅粥，而是分量十分得当的，可以随时感受轻微米香的米粥！
当五个空空的碗被十只干瘪的小手再次捧着到竹灯面前时，她心软了，两碗米煮出来的粥很多，但是想着也不能吃撑难受的原则，又给每个人盛了半碗，这一次，竹灯将剩下的一些红冰糖渣平均分到五个碗中，笑眯眯地抬手做动作示意：“搅拌一下，放了糖，会好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