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无忧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淡定地引路：
“那快里面请！咱们人多，吃饭也热闹。”
一顿饭吃下来，不就熟识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楼上走。
季临川：“……”
怎么不问他的意见？
清宴不是素来最喜清净？
这丫头叽叽喳喳没个停歇，聒噪得让人脑仁发疼。
他今儿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任由这丫头在跟前闹得欢，半分制止的意思都没有。
难不成，是瞧着人家小姑娘眉眼好看、生得俏？
季临川暗自摇头，眼底翻涌着几分鄙夷，斜睨着轮椅上的萧承曜。
原来他是这样的清宴。
人家小姑娘瞧着眉眼青涩，分明尚未及笄，还是个黄毛丫头。
他一个老萝卜秧子，也好意思惦记？
萧承曜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轮椅扶手。
语气中带着熟稔，却又藏着几分无奈：
“临川，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别瞎想。”
季临川挑眉，眼底的鄙夷未减，声音却压得很低：
“我瞎想？你瞧瞧那丫头的年纪，再瞧瞧你自己。”
不过，若是清宴真心喜欢，倒也不是不可以。
岁家虽是状元嫡女，门第较之皇家终究差了些。
但如今清宴这副孱弱身子，本就无需靠高门贵女联姻借力。
寻常人家的姑娘心思纯粹，反倒更能悉心照料。
两人低声闲谈间，季临川已推着轮椅踏入醉仙楼。
到了楼梯口，他长臂一伸，稳稳搀扶住萧承曜起身。
萧承曜并非不能行走，只是自幼缠绵病榻，身子虚得厉害，难以支撑长时间站立行走。
季临川自小习武，筋骨强健，扶着他拾级而上，丝毫不费力气，脚步稳健。
一行人上了二楼，岁家二老携着岁景行一家四口，早早候在雅间外。
见二人到来，忙殷勤相迎，簇拥着萧承曜、季临川入了主位雅间。
岁家兄弟则客气地招呼村长一家，引至隔壁桌落座。
几个半大的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占了另一桌。
温时宜心思周全，又特意吩咐陈掌柜在大堂添了一桌，让随行的丫鬟和车夫们也能安心用餐。
众人刚坐定，后厨的酒菜便流水般端了上来，荤素搭配，香气扑鼻。
岁无忧性子爽朗，全然不见半点大家闺秀的拘谨，端起茶杯便热络招呼：
“两位公子怎么称呼？别拘束，今儿个放开了吃，务必吃好喝好！”
这话一出，萧承曜忍不住低笑出声。
连季临川那张常年冰封的脸，嘴角都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险些绷不住。
他们自小见惯了深闺里规行矩步、言辞温婉的高门贵女。
这般像市井人家待客般直白热络的，倒是头一回遇上，新奇得很。
萧承曜笑意未敛，温声自我介绍：
“在下萧清宴，这位是季临川。”
话音刚落，雅间里的岁景行、温时宜与岁长乐三人齐齐起身，神色恭敬地躬身行礼。
岁景行俯身作揖，语气带着郑重：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与季大公子，下官方才失礼之处，还望殿下与公子海涵。”
人家都报名了，他们还能装傻不成。
岁家二老见状，也连忙颤巍巍起身，对着萧承曜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局促：
“草民拜见大皇子殿下！”
岁老太还算镇定，昨日在马车中听温时宜说过，心里有了些准备。
岁老汉却是半点不知情，乍闻“大皇子”三字，吓得腿肚子都有些打颤，手心沁出冷汗。
夭寿哦！
他竟跟当朝皇子同桌吃饭，方才无忧那丫头还在殿下跟前没大没小的。
这要是惹了殿下不快，全家岂不是要遭殃？
萧承曜倒是颇为意外，他自出生起便离京养病，长居行宫。
京城中见过他真容或是知晓他小字之人本就寥寥无几。
他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温和，全无皇子的架子：
“岁大人不必多礼！此番出门是为静养，并非公干，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随意些便好。”
他目光扫过神色紧张的岁老汉，又看向岁无忧，眼底笑意更浓了些：
“小姑娘性情直率，天真可爱，本皇子瞧着欢喜得很，何来怪罪之说？倒是你们，这般拘谨，反倒失了方才的热闹滋味。”
岁老汉闻言，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地，连连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岁无忧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原来是我大表舅呀！难怪方才一见，我就觉得格外亲切，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这般投缘！”
萧承曜闻言，眉头微挑，眼底满是茫然。
他何时多了这么个活泼灵动的小外甥女？
再者，岁家与温家从未与皇室有过牵扯。
这丫头的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季临川听得眼皮狠狠一跳，端着茶杯的手都顿了顿。
这小丫头片子，性子也太跳脱了！
青天白日的，逮着人就敢攀亲认戚。
大表舅？
什么鬼？
真是张口就来，胆子也太大了！
却见萧承曜非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眼底的茫然渐渐褪去，浮起几分饶有兴致的笑意，语气温和：
“大表舅？小姑娘，这话可得说清楚，从何而来？”
岁无忧笑得愈发灿烂，条理清晰地解释道：
“我娘便是长公主殿下失散多年的嫡女，这么算下来，长公主外祖母便是您的亲姑母，我叫您一声大表舅，难道不对吗？”
萧承曜闻言，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随即笑意更深，连带着语气都添了几分真切的热络：
“没错！竟是皇姑姑的外孙女，难怪初见时，便觉得你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气韵，原来是自家人！”
这话绝非虚言，前些日子宫中便传来消息，说失散多年的长公主嫡女已然寻回，认祖归宗。
只是未曾料到，竟是岁状元家的这位嫡小姐。
岁无忧见状，笑得更欢。
她拿起公筷，给他碗里夹了一筷旁边的清蒸鲈鱼：
“舅舅快尝尝这个！这鲈鱼蒸得恰到好处，鱼肉嫩得能掐出水来，鲜掉眉毛呢！多吃点，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