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蹩脚的跟踪行动在周五下午达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高潮。姜皓去实验楼提交一份项目报告,林丹自然是尾随而至。为了找到一个能俯瞰实验楼入口、又能完美隐藏的绝佳机位,林丹看中了实验楼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他凭借着还算敏捷的身手,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找了个树杈坐稳,得意地架起了相机。然而,上去的时候容易,下来却犯了难。他抱着粗壮的树干,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相机,望着地面,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进退两难。恰巧邱泽训练结束路过,看着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仰着头,困惑地大喊:“丹子!你爬树上干啥?掏鸟蛋啊?”
林丹欲哭无泪:“我...我找灵感!寻找拍摄的上帝视角!” 最后,还是邱泽凭借着体育生的强大臂力,像从树上摘果子一样,把狼狈不堪的林丹给“摘”了下来。
当晚,在寝室楼下的自动贩卖机前,姜皓买完一瓶矿泉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他转过身,面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走廊阴影处,语气平静地开口:“出来吧,林丹。”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林丹才讪讪地从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面挪了出来,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手里还紧紧抱着他那视若珍宝的长焦相机。
“老姜,嘿嘿...你...你咋发现我的?”林丹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
姜皓拧开瓶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才淡淡地说:“你的跟踪技巧,比你设计的综艺剧本还要漏洞百出。脚步声重得像在敲鼓,选择的隐藏点毫无逻辑可言,另外,你那个对讲机的耳机线,还露在衣领外面一截。”
林丹:“......” 感觉受到了专业层面的侮辱和暴击。
“老姜,”林丹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和恳切,“我承认,我的方法是有点...过于热情了。但我真的觉得,用镜头记录下你和嫂子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是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这不光是给那些真心喜欢你们的粉丝一个交代,更是给你们自己留下一份可以触摸的、鲜活的青春记忆。你想想看,等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们头发可能都白了,坐在一起,回看这些影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那该是多美好、多珍贵的回忆啊!”
姜皓沉默地看着林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看不清具体表情。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身上了楼。
林丹看着他那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看来这次又失败了。
然而,就在他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慢吞吞地往寝室挪动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懒洋洋地掏出来,屏幕亮起,锁屏界面显示着一条来自姜皓的新消息。
林丹的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信息,内容依旧秉承了姜皓一贯的简洁风格: 【姜皓】:周末去魔都的高铁票,你来订。所有拍摄内容,必须经过我和苏晚审核同意。如果再有任何未经允许的偷拍行为,后果自负。
林丹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下一秒,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夹杂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欢呼,猛地爆发出来,响彻了整个宿舍楼道: “耶——!!老姜万岁!皓月当空万岁!我林大导演的春天来啦——!!”
姜皓那条言简意赅却意义重大的信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让林丹瞬间从谷底飞升云端。狂喜过后,他像上了发条的陀螺,进入了癫狂的备战状态。
首先,他熬了一个通宵,双眼熬得通红,却精神亢奋地做出了一个长达三十多页的ppt。这个ppt不仅图文并茂,详细罗列了拍摄计划、场景预设、备用方案,甚至还加入了炫酷的转场动画和背景音乐,标题为《“皓月当空”恋爱史纪录片拍摄方案(终极专业·诚意满满版)》。
第二天一早,他强行召集了502寝室全体成员,召开了“战前动员大会”。他将ppt投影到墙上,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地进行讲解。
“兄弟们!请看!”林丹用激光笔指着投影幕布,“这就是我们接下来伟大行动的宏伟蓝图!第一步,晨光中的外滩!我们要捕捉第一缕阳光洒在江面上时,皓月二人凭栏远眺、眼神交汇的浪漫瞬间!第二步,预约一家超有格调的云端餐厅,记录下他们优雅用餐,偶尔进行学术交流的迷人场景!第三步,华灯初上时的江畔漫步,捕捉他们并肩而行,畅谈人生与未来的温馨画面......”
邱泽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和地点标注,瞪大了眼睛,憨憨地说:“丹子,你这安排得比我们体能训练的强度还大啊?能吃得消吗?”
沈晨看着那些充满文艺气息的场景描述,忍不住扶额叹息:“‘于晨曦微光中,捕捉恋人眼底的星辰’......‘在觥筹交错间,记录灵魂的共鸣’......丹子,吾观此策,非是记录生活,实乃编排戏剧也!此等风花雪月,过于刻意,恐失其真啊!”
姜皓只快速扫了一遍ppt,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如同两盆冰水浇下:“驳回。”
“为啥?!”林丹哀嚎,“这多浪漫!多唯美!粉丝就爱看这个!”
姜皓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不切实际。第一,苏晚周六上午有一个重要的线上学术研讨会,无法去外滩。第二,她不喜欢在人群密集或者过于刻意的环境下进行所谓的‘表演’。第三,你预算里的云端餐厅,人均消费超过了我本月生活费的百分之五十。”
林丹愣了三秒,大脑飞速运转,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重新亮起光芒:“懂了!接地气!真实!于平凡处见真章!学霸的浪漫,就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好!我们就拍这个!记录最真实、最自然的学霸cp日常!”
于是,拍摄计划被彻底颠覆,所有浮夸的、造价高昂的场景都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生活化、校园化的内容:“图书馆自习日常”、“咖啡馆学术交流”、“校园漫步随拍”等。
计划敲定,接下来是设备准备。林丹几乎掏空了自己本就羞涩的钱包(并且成功从邱泽那里“借”到了下个月的零食经费,从沈晨那里“化缘”来了一部分买宣纸的预算),租借了一堆在他看来非常专业的设备:手持稳定器(防止画面抖动)、无线麦克风(收录“情侣间的悄悄话”)、便携补光灯(应对室内光线不足)、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无人机(这个想法刚提出来,就被姜皓以“涉嫌侵犯领空安全、噪音扰民且毫无必要”为由坚决否决了)。
出发前夜,林丹像个即将踏上远征的将军,神情肃穆地一遍又一遍清点着他的“武器装备”:相机电池全部充满,备用电池准备了三块;内存卡格式化了三张,确保空间充足;三脚架的每一个关节都检查过,确保稳固;反光板的折叠处也反复开合,确认顺畅无阻......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颜色极其骚包的荧光绿色双肩背包,上面用白色电工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手写的艺术字——“《皓月当空》官方摄制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
“丹子,你这背包...”邱泽看着那个在昏暗寝室里都能自体发光的绿色物体,嘴角抽搐了几下,“是不是...太耀眼了点?走在路上容易被当成移动交通信号灯啊。”
“你懂什么!”林丹得意地拍了拍背包,发出砰砰的响声,“这叫专业辨识度!品牌效应!要让魔都的群众们一眼就认出,我们是一个正规的、有追求的、充满活力的专业摄制团队!这是气势!”
沈晨看着他这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转向正在安静整理行李的姜皓,语重心长地说:“老姜,此行...前途未卜,望你多多保重。若觉丹子行事过于荒唐,难以忍受,切记,随时可中断行程,折返归来。吾与泽哥,在寝室静候你的佳音。”
姜皓拉上背包拉链,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沈晨和旁边憨笑的邱泽,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细心观察,或许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微光。
苏晚刚结束与姜皓的视频通话,放下手机,绝美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未散去的、轻松愉悦的笑意。 楚然问道:“你真答应了让林丹那个麻烦精过来?” 苏晚慵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语气带着点玩味:“嗯,看他那么上蹿下跳,煞费苦心,觉得也挺有趣的。而且...”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姜皓的头像处轻轻划过,语气柔和了几分,“姜皓他...似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么排斥。” 夏晴从上铺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哇!那不就是现实版的、只属于晚晚姐和姜同学的恋爱综艺吗?太浪漫了吧!” 林薇推了推她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冷静地进行分析:“从传播学和公共关系角度考量,适度地、有选择性地公开部分真实且积极的亲密关系互动,确实有助于提升个人形象的亲和力与魅力值。但关键在于把握尺度,避免过度曝光导致隐私泄露或公众审美疲劳,引发不必要的负面效果。” 楚然瞥了苏晚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你别被林丹整崩溃了就行?” 苏晚闻言,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挑起秀眉,唇角勾起一抹狡黠而自信的弧度:“谁说我一定要忍受他?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她语气轻快,“有姜皓在,你觉得林丹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寝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会意的轻笑声。
夜色渐深,两座繁华的都市逐渐安静下来。京都502寝室里,林丹因为过度兴奋和紧张,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预演着明天的各种分镜和可能发生的状况。姜皓则平静地检查了一遍电子车票和证件,然后熄灯躺下,呼吸平稳,只是闭眼时,脑海中似乎也隐约勾勒出明日相见的情景。而在魔都318寝室,苏晚在入睡前,给姜皓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苏晚】:明天见。记得看好林丹,别让他太激动,把相机掉进黄浦江里喂鱼。 【姜皓】: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