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大学国际交流中心的豪华套间,在经历了洗衣房的“梦幻紫罗兰”余韵和早餐的“锣蛋惊魂”后,终于迎来了相对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空气里残留的异味被夏晴点起的柑橘香薰驱散了大半。邱泽在客厅地毯上吭哧吭哧地做着俯卧撑,沈晨捧着一本线装书摇头晃脑,楚然在阳台给她的滑板上油,林薇则安静地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博弈论导论》,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厨房区域,再次成为了无声的战场。这一次,战火由苏晚主动点燃,目标:重建她“精致生活标杆”的尊严。
苏晚换上了一身米白色的亚麻休闲装,长发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眼神中的认真却丝毫不减。她占据了中岛的核心位置,面前摆满了色彩缤纷、如同刚从有机农场空运而来的食材:翠绿的罗马生菜、鲜红的樱桃番茄、水嫩的黄瓜、紫得发亮的甘蓝、烤得恰到好处的鸡胸肉丝、饱满的牛油果、还有一小碟点缀用的松子和蔓越莓干。她动作优雅而精准,将食材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一个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玻璃沙拉碗里,如同在创作一幅静物油画。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她精心调配的油醋汁——初榨橄榄油、意大利黑醋、第戎芥末、蜂蜜、海盐和现磨黑胡椒,比例完美。
她的午餐计划很简单:一份赏心悦目、营养均衡、充满高级感的超级沙拉。她要向所有人,尤其是某个对生活品质毫无概念的冰山,展示什么叫做健康的精致。
就在苏晚拿起夹子,准备将最后几片完美的牛油果铺上去时,一个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穿一切的嘲弄:
“苏同学。”
“你这份‘光合作用集合体’,”
“…是打算喂兔子,还是准备参加蔬菜选美大赛?”
苏晚夹牛油果的手一顿,完美的牛油果片差点掉下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窜起的火苗,她转过身,脸上挂起无懈可击的、带着点疏离的微笑:
“姜同学,中午好。这是午餐,不是兔子饲料,更不是选美。” 她晃了晃手中的夹子,语气轻松,眼神却像淬了冰,“现代营养学讲究均衡搭配,色彩丰富有助于食欲,也代表营养素的多样性。当然,这对只认识‘高效能量块’的人来说,可能比较难理解。”
她特意加重了“高效能量块”几个字,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姜皓——他果然又拿着他那标志性的、包装冷硬的能量棒走了过来。
姜皓对苏晚的讽刺恍若未闻。他走到中岛旁,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碗色彩饱和度极高的沙拉,最后停留在那碟油光水亮的油醋汁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均衡?”姜皓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锥,“碳水来源:微量蔬果纤维(忽略不计)。蛋白质:可怜的一小撮鸡胸肉丝(目测不足50克)。脂肪来源:大量的牛油果和…这碟油醋混合物。” 他抬手指了指那碟油醋汁,“橄榄油?热量密度极高。黑醋?含糖量不低。蜂蜜?纯糖。第戎芥末?钠含量可观。混合在一起,就是高热量、高钠、高糖的酱汁炸弹。你所谓的‘均衡’,就是把一堆低热量蔬菜,泡在高热量酱汁里?逻辑呢?”
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她精心设计的健康午餐,在姜皓嘴里变成了“酱汁炸弹”和“逻辑缺失”?这简直是对她智商和品味的双重侮辱!
“姜皓!”苏晚的声音拔高,夹子“啪”地一声拍在台面上,“你懂不懂美食?橄榄油是健康脂肪!黑醋和蜂蜜是天然调味!少量使用是点睛之笔!总比你那些工业合成的、毫无滋味的能量棒强!你那东西除了提供点可怜的卡路里,还有什么?灵魂吗?!”
“灵魂?”姜皓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却冷得刺骨,“你的‘灵魂’,就是靠高钠高糖的酱汁和视觉上的‘色彩丰富’来支撑的?我的能量棒,成分清晰,配比科学,高效提供身体所需能量,避免无效热量和多余钠糖摄入。在满足生理需求这个核心目标上,效率比你这份‘艺术品’高出237%。”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气红的脸,“至于‘滋味’?那不过是大脑对特定化学信号的奖励反馈,属于可被训练和替代的次要变量。显然,你对这种反馈的依赖程度…过高了。”
“你!”苏晚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精心维护的美食哲学和生活格调,在姜皓这番冰冷、理性、又极具贬低意味的剖析下,被撕扯得一文不值!她引以为傲的调味艺术,成了“高钠高糖”;她注重的视觉美感,成了“无效点缀”;而他的能量棒,却成了“高效核心”!
“姜皓!你就是个味觉失灵、生活只有二进制代码的机器人!”苏晚气得口不择言,“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享受生活!什么叫烟火气!你那套高效理论,只配活在实验室的保温箱里!”
“享受?”姜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把时间浪费在挑选颜色相近的菜叶,调配成分可疑的酱汁,追求虚无的‘仪式感’,然后摄入一堆高热量调味品——这就是你定义的‘享受’和‘烟火气’?效率低下,意义不明。我的时间,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对“低级趣味”的不屑。
“你…你狂妄!”苏晚感觉自己的理智之弦快要崩断了!她猛地端起那碗精心制作的沙拉,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不是要砸,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带着悲愤的反击!
“好!姜皓!你说我的沙拉是酱汁炸弹!是无效艺术!”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将那碗色彩缤纷的沙拉猛地往姜皓面前一递,“那你有本事!现在就把它吃下去!用你的高效理论来消化它!看看是你的理论强大,还是我的‘炸弹’威力大!”
那碗沙拉几乎怼到了姜皓的鼻尖。翠绿的菜叶、鲜红的番茄、金黄的玉米粒、深紫的甘蓝丝、奶白的牛油果,还有那层油亮的酱汁,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或者说,在姜皓眼里是危险)的光芒。
厨房瞬间安静得可怕。邱泽停下了俯卧撑,目瞪口呆。沈晨忘了吟诗。楚然擦滑板的动作顿住。林薇转笔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夏晴捂住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皓身上。他会接吗?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会向这碗代表着“低效”和“艺术”的沙拉低头吗?
姜皓垂眸,看着几乎碰到自己下巴的沙拉碗,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冰冷的唇角似乎抿得更紧了一些。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姜皓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他没有去接那碗沙拉。
而是绕过了碗,精准地拿起了他刚才放在台面上的那根冷冰冰的能量棒。
他动作流畅地撕开包装,在苏晚震惊、愤怒的目光中,将能量棒送入口中,平静地咬了一口。
咀嚼。
咽下。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弄,看着苏晚和她手中那碗僵在半空中的沙拉。
做完这一切,姜皓才淡淡开口,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苏晚的心上:
“苏同学。”
“你的‘炸弹’…”
“…还是留着自爆吧。”
“我的时间宝贵,”
“…没空帮你排雷。”
说完,他不再看苏晚瞬间煞白的脸,拿着剩下的半根能量棒,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
关门声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死寂的厨房里。
苏晚端着那碗沙拉,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中,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姜皓紧闭的房门,再看看自己手中这碗精心制作、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艺术品”,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混合着羞愤和彻底挫败的无力感,狠狠攫住了她!
精心摆盘的蔬菜仿佛都在嘲笑她。
油亮的酱汁像她失败的眼泪。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用尽全力挥舞着花拳绣腿,却被对手一根手指头就摁倒在地的小丑。
几秒钟后,苏晚猛地将沙拉碗重重放回中岛台面!
碗底撞击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蔬菜和酱汁一阵晃动。
她没有说话,没有再看任何人,挺直着背脊,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了。没有摔,但比摔门更沉重。
厨房里,只剩下那碗剧烈晃动后、菜叶歪斜、酱汁有些溅出的沙拉,孤零零地留在中岛上,像一个被遗弃的战场。
邱泽咽了口唾沫,看看沙拉,又看看姜皓紧闭的房门,小声问:“那个…我能吃吗?看着…怪好吃的?”
沈晨痛心疾首:“嗟乎!食色之争,竟至于此!礼崩乐坏!吾心甚痛!”
楚然默默收起了滑板油。
夏晴担忧地看着苏晚紧闭的房门。
林薇合上《博弈论导论》,在笔记本上平静地写下:【午餐博弈。姜皓策略:绝对理性防御+精准语言打击。苏晚策略:情绪化进攻。结果:姜皓完胜(战术层面)。损失:未知(苏晚心理损伤值无法量化)。】
网络上,邱泽(耿直美食家)的朋友圈已然更新:【午饭修罗场!晚姐沙拉VS姜神能量棒!毒舌完胜!沙拉看着真好吃啊…有人一起吗?】配图是那碗歪斜但依旧色彩诱人的沙拉特写。
【#冰山毒舌VS精致沙拉#】、【#能量棒完胜酱汁炸弹#】、【#苏晚的午餐滑铁卢#】、【#姜皓的时间不排雷#】瞬间刷屏。cp粉们再次陷入狂欢:
【皓月当空党:啊啊啊!毒舌护体!姜神一句“没空帮你排雷”苏杀我!这嫌弃中带着掌控的味儿太正了!女王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好涩!】
【沙拉爱好者:虽然但是…那沙拉看着真的很好吃啊!晚姐别灰心!姜神不懂欣赏是他的损失!】
【能量棒拥护者:支持姜神!高效才是王道!花里胡哨的沙拉就是热量陷阱!】
【泽哥干饭党:所以…到底有没有人跟泽哥一起吃沙拉啊?看着要蔫了…怪可惜的…】
这一场没有硝烟、没有仪器、只有冰冷毒舌和精致摆盘的午餐对决,以姜皓的绝对理性防御和一句“没空排雷”的绝杀,宣告结束。苏晚房间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精致生活”产生了一丝动摇。而姜皓房间内,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代码滚动,手边是剩下的半根能量棒。他拿起能量棒,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目光扫过屏幕一角邱泽朋友圈的沙拉照片,冰山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咀嚼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