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特殊隔离病区，气氛肃穆，顾云七和封世宴并肩而行，身后跟着提着专用医疗箱的沈言。
他们先去了临时设立的配药室。顾云七利用带过来的部分核心药材，结合之前对谢肖血样的详细分析，在沈言的辅助下，精心调配出了一份药剂。
整个过程她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沈言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她。
准备好药剂后，他们来到了谢肖的病房。
不过两天时间，谢肖的状态明显差了很多，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原本神采飞扬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虚弱，连抬手打招呼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
“宴哥，嫂子……” 谢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封世宴走到床边，看着发小这副模样，眉头微蹙，直接说明来意：“谢肖，七七和沈言用你的血样作为模板，尝试调配出了一份解毒剂。但是，”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这是初步成果，没有经过完整的临床验证，效果和风险都是未知数，没有任何把握。”
谢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他现在是真切感受到了体内毒素的威胁，起初被隔离时只是觉得有些乏力，现在却时常感到浑身肌肉酸痛，四肢无力感越来越重，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心悸，他知道，时间不等人，他只能赌一把！
他目光转向顾云七，眼神里带着信任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然：“嫂子……我愿意试，就算……就算最后没效果，或者有什么意外，我也绝不会追究任何责任，是我自己同意的。” 他知道，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顾云七看着谢肖，清澈的眸子里是一片冷静的坦诚。她之前已经从封世宴那里了解了更详细的情况，大部分宾客只是被迷晕后被动注射，但有几位名媛千金，却是被白柔描绘的“永生花”项目承诺延缓衰老，提升精力所诱惑，主动配合了采血和药物体验，谢肖属于前者。
她上前一步，声音平稳解释，带着医者的严谨：“谢少，这份解毒剂本质上是实验性的，我们缺少足够的观察周期和对照组。但目前你体内毒素的活跃程度，显然不会给我们那个时间。所以，你需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效果可能不尽如人意，甚至可能引发未知的排斥反应。” 她顿了顿，继续道，“注射后，我会留在医院，沈言会24小时监控你的生命体征和各项指标变化，随时调整方案。”
谢肖没有任何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嫂子，我明白，我愿意承担所有风险，谢谢你肯为我冒险。”
很快，谢肖被转移到了设备更齐全的重症监护病房，顾云七亲自为他进行了静脉注射，药剂缓缓推入血管，谢肖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沈言立刻进入状态，守在仪器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封世宴拍了拍沈言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他牵着顾云七的手，离开了监护病房，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关押在地下特殊隔离病房的白柔。
地下隔离病房，光线冷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白柔被特殊的合金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此刻她正经历着药剂副作用的又一次猛烈发作。
她浑身不受控制的痉挛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痛苦的呻吟，脖颈和手臂上的青筋因为极力忍耐而暴起。往日那份妖娆与算计，在此刻被纯粹的生理痛苦所取代，显得狼狈而脆弱。
当病房门被打开，封世宴护着顾云七走进来时，白柔浑浊痛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又被扭曲的恨意和一丝嘲弄覆盖。她强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挑衅：“顾云七……你居然还敢来见我？呵……那天晚上，我真后悔……差点就杀了你……”
顾云七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封世宴始终紧握着她的手，呈保护姿态。听到白柔的话，顾云七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白柔，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语气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嗯，我猜到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当时真的杀了我，你背后那个人，或者你那个所谓的组织，就会放过你了吗？一颗失去了利用价值还知道太多秘密的棋子，下场会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白柔瞳孔猛缩，顾云七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刺破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被疯狂掩盖。是啊，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当时被嫉妒和不甘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若是当时直接将中药的顾云七带走……可是，没有如果。
封世宴不想在无用的口舌上浪费时间，他冷冽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白柔，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白柔，你该清醒了。到了这里，没人会来救你，你的组织已经放弃你了。”
白柔抬起头，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她尖声笑道，试图用张狂掩饰内心的恐慌：“封二少，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心肝宝贝吧！他不会放过顾云七的！这么完美的实验品，几十年都未必能找到一个！你们防不住的！哈哈哈……她会躺在实验台上……”
封世宴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但他控制得很好，只是握着顾云七的手更紧了些。他冷笑一声，开始攻心：“我猜，你之所以那么恨郭清雅，不仅仅是因为她嫁给了我大哥吧？更因为当年，被郭建国选中带回郭家，过上正常大小姐生活的人是她，而被留在生母身边，成为活体实验品，承受非人痛苦和改造的人，是你，对吗？”
“你闭嘴！” 白柔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炸药，情绪彻底失控，她疯狂挣扎着，束缚带勒进皮肉也浑然不觉，嘶吼道：“对！凭什么？凭什么带走的是她？那个懦弱无能的蠢货！凭什么她可以顶着郭家大小姐的光环，嫁给封世豪，享受所有人的宠爱？她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生孩子！不会拥有完整的家庭！可她骗我！她背叛了我！等我再次回来，她连孩子都生了！封瑜……那个小杂种！凭什么她们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拥有爱？而我却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我不甘心！我恨！！”
见她情绪激动，几乎要崩溃，封世宴趁势追问，语气锐利：“所以，你就杀了郭清雅？那封明宇呢？他在你们这个恶毒的计划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一条听话的狗，还是另有所图的合作者？”
听到封明宇的名字，白柔疯狂的嘶吼戛然而止。她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剧烈喘息着，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她脸上扯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恶意：“封二少，你想套我的话？呵呵……我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你们……就慢慢猜，慢慢查吧！哈哈哈……” 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恢复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无所谓，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顾云七一直安静观察着白柔，没有错过她强忍痛苦时身体的细微颤抖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看得出来，白柔不会这么快全盘托出，她的心理防线比想象中更复杂。
顾云七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古朴的小瓷瓶，倒出两颗散发着淡淡清苦药香的黑色小药丸，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副作用发作的时候，实在难受得受不了，可以吃一颗。能暂时缓解疼痛，不影响神智。”
白柔愣住了，难以置信看向顾云七，又看看那两颗药丸，声音干涩：“顾云七……你……你不恨我？我差点杀了你，还设计了那么多陷阱害你……”
顾云七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睥睨的弧度：“恨你？起初猜到你也是那个实验的受害者时，甚至有过一丝同情。但后来，你选择了成为加害者，那份同情早就没了。” 她顿了顿，眼神清冷如冰，“别误会，给你药，不是怜悯。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轻易疼死或者疯掉，我要让你活着，亲眼看着你依附的那个组织，你效忠的那些人，是怎么一步步走向覆灭的，看着你们所谓的伟大计划，是怎么变成一场笑话。”
白柔先是怔住，随即像是被极大刺激了，发出更加肆意而张狂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带着绝望和讽刺：“哈哈……哈哈哈……覆灭？笑话？顾云七，你们是在痴人说梦！你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封世宴知道白柔此刻情绪极端，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收获。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言，牵着顾云七的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厚重的隔离门缓缓关上，隔绝了白柔疯狂的笑声。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白柔粗重的喘息声，她的笑声渐渐低落，最终变成压抑的呜咽。她死死盯着床头柜上那两颗小小的药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关心疼痛，竟然是在这种情境下，来自一个她处心积虑想要杀死的人。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她看着那药丸，挣扎着，最终，还是颤抖伸出手……
而门外，封世宴紧紧握着顾云七的手，低声道：“走吧，七七，让她自己先尝尝这煎熬的滋味。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她，和他们，慢慢玩。”
顾云七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她知道，与白柔背后势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的战场，不仅在实验室，也将在这无形的心理博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