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前提示:本章存在一些较为血腥,令人不适的描述,请不适者慎重观看)
[世界历1924年10月18日]
[冻洋,未知冰山]
不知过了多久,尤恩在一座浮动的冰山上醒来。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便是刺骨的寒冷。
“嘶……发生什么事了?”他捂着疼痛的头,想要站起来,但站在这块冰上,显然摩擦力小到无法立足。
但是无人应答。
抬头,只能望到诡异的、灰暗的天空,低头,又能望见波光粼粼的大海。
有些奇怪,明明天空一片漆黑,海水却如此明亮,似乎是水本身在发光,或是光源藏在水体之下。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试图回想……他想起了一些记忆中的碎片。
军舰上的士兵们莫名其妙地遭到了攻击,舰长指挥着船上的军人进行反击,但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发动攻击的庞然大物。
船只四处漏水,纵使修建了多个水密舱也无济于事,他们开始向海中沉坠。
然后,救生艇被放出,存活的乘员被转移到救生艇上……
然后……海水变成了血色。
不行,太零碎了,而且似乎是打乱着来的,这些信息完全对现在的情况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尤恩试图爬着向冰山的内部,以此防止自己失足打滑,跌下海去。他小心翼翼地攀爬,向着冰山的上方攀登。
他始终有着一种宛若窒息的感觉,这里的空气似乎是如此地浓稠,就如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弥天大雾之中一样,四肢活动着就像一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扯着那般,阻力非常大。
眼前的冰山巨大到难以想象,那座冰山的山尖似乎直插无光的夜空。按照浮力定律,露出海面的部分只会是冰山一角,水体下的部分将更加巨大。
这么看来,尤恩甚至产生了一种巨物的恐惧症。
但自己必须爬上去。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其嵌入坚冰,一点一点地爬上山体……
他看见了,前方有着一个什么东西。就在这寒冰之中,被封冻着的东西。
借着微弱的光芒,尤恩仔细观察那个“物体”的形状。那似乎是一具尸体?
他缓缓靠近,想要一探究竟。就在这时,那个冰中的“人”睁开了眼睛。
“额啊!”
尤恩吓了一跳,整个人往下滑了一大截。他匆忙抓住手中的匕首,在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那具“尸体”的眼睛后,尤恩的记忆终于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来了,他是来寻找古城的,而古城封印在一座冰山之中。
和他一同来到这里的,除了那些船员,还有一个同伴:驾驶着猎魂鲨的狄伦,他在收到他的信号后来到了这片海域,对冰山进行搜查。
而在舰船渐沉的同时,求救信号也被他所接收,他靠近船只查看情况……
然后,一个海怪出现了?
那是长条形的,巨大的东西,犹如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可能出现的巨兽。
不,不是巨兽,那是机动装甲。
hal-975“幻海妖龙”。
操控机师为……卡伦。
他们展开了激战,似乎在激烈地辩论着什么,自己则在余波中抓着一块船体残片,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漂向远方。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尤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慢慢来到水边,深吸一口气,将头扎入“水中”。
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无垠的深海,而是,天,蓝色的天,还有那明亮的旭日。
合着自己的世界是颠倒过来了?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水中?
尤恩十分困惑不解,但他的身躯又忽然打滑,径直向着天空坠去,反应迅速的他连忙抓住匕首,反手扎入坚冰,这才没有坠向那片诡异的天空。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爬上“水面”,向冰山的高处攀登。他能够确信,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他。
他走向前方,发现在一座奇特的小冰山中封存着他们乘坐的那条船,还有那些水手,他们安详地合上了眼睛,似乎是溺水而亡,又像是有一种异样的生机。
旁边同样还有另外一座冰山,里面是一台熟悉的机体,那是狄伦所驾驶着的猎魂鲨。
看来除了他以外,还有不少人在这个鬼地方——那些随他一同坠落的船员们,还有狄伦,以及,卡伦。
他们也都这样“死去”了吗?
呼唤着他的声音愈发强烈,促使着他走向中央,最高的山峰。
他现在能看见,那座高山的周围建造着供人攀爬登的阶梯。他的灵体拖着躯壳,一步一步地艰难前行,登上万丈寒冰。
最终,爬过坚冰雕凿的阶梯,他抵达了那里,山的最高峰。冰山的顶部,这里触手可及那灰暗的“天幕”,用手拂去,扬起海底的沙尘,那些沙砾此刻却如繁星一般。
“你……终于来了。”
尤恩脚下的坚冰忽然开裂,分解,他随之不受控制地跌落其中。
向下。
他随着隧道滑向诡异的山体内部。
原本白色的冰逐渐红了起来,猩红的光辉愈演愈烈,就像是被某人所吞噬,从口中进入,滑过食道,吞入胃中……
红冰之中有着骇人的景象,与外部冰山的状态不同,内部封冻着的是四散的断肢、糜烂的内脏,漂浮的骸骨。
那毫无疑问是死人的躯体,但却同样有着异样的生机。
普通人会为此陷入疯狂,只有见惯了血腥场面,心灵麻木的老兵才能镇定下去,这些还不是人类能够接受的极限。
接下来才是真正恐怖的东西。
向下。
尤恩观察到一只手臂,似乎因过度挤压而变形,但是……似乎在颤动着,颤动着向冰层下方“游动”。
他发现随着向下的深度不断增加,人类组织的体积和破损度也在不断增加,冰块变得越来越红。
然后是那些尸体,根据损坏程度判断他们决不可能存活,但他们如活人一般痛苦地抽搐着,将头颅转向尤恩,并用早已涣散开来的无神瞳孔看向他。
向下。
一些冰中的人在向尤恩靠近,将手伸向他,试图拉住他,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回去”?
冰层变成了深红色,能见度越来越低。那些破碎的人体组织活动着,自行缓缓融合在一起,构成千奇百怪的巨大血肉组织。
再往下一点,就能看到那些血肉拼接成的“怪物”,由10至15个左右的人体躯干嵌合而成,如同屠宰场的垃圾堆般令人厌恶。
更重要的是,他依稀可以看到,那些怪物的数量非常之多,几乎填满了冰山。
是谁制造了它们?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存在?尤恩如此发问,但无人能够应答。
尤恩的精神几近崩溃,血肉滋长、骨骼摩擦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呼唤着他,呼唤着他跌入深渊。
向下。
血肉组织的密度减少了,冰的颜色也由深至浅,变得透明,澄澈。
他能明显地看到,他坠向一座宏伟的城池。骨骼筑成墙壁、血肉聚为土地、指甲搭作瓦片,毛发替代草木。
他终于到了,他坠入一簇潮湿绵软的绒毛之中,缓缓爬起,眺望世界。
蔚蓝的苍穹由冰盖构筑,但太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猩红的巨眼。宛如,曾在浩瀚的宇宙中所见的那只眼睛一样。
尤恩忽视了自己的恐惧,走在角质层铺就的路面上,向着城市中央的大殿前进。
向下。
他看见了,肠子编织而成的红毯尽头,一位身穿洁白长裙,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坐在血宫中央,人骨搭建的王座之上。
就像沙耶之歌里的那种场景。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宛如银铃一般,“我可等了你很久呢,‘灭绝’的使徒。”
不对,那不是少女,甚至不是个人。光是直视着她就有一种想要崩溃的感觉。
“你是‘祭品’吗?”尤恩强作镇定,向其发问。
“祭品?哦,就是安多尔所说的那种东西吧。”少女咯咯笑着说,“的确如此。我的名字是莉莲……‘血金种’。”
历史上似乎确实有这个人物,古希斯塔尼亚帝国,神金王朝灭亡之后上位的血金王朝末代女皇,她延续着先皇的成果,在她的治理下,古帝国政局稳定,经济繁荣,但她终身未嫁,身下无嗣,血金王朝因此断绝。
在她死后,帝国陷入混乱。据说地方的军阀为筹集资金,将她的帝陵掘墓开棺,搜刮财宝——但棺中空无一物。
“莉莲女皇……那想必你是在‘死后’来到了这里?”尤恩向其发问,“是安多尔始皇帝让你成为了祭品,还是说,是你自愿来到了这里?”
“正是。”莉莲说,“成为祭品有什么不好?我正是靠着血金的伟力起死回生,永葆青春,并存活至今。”
虽然声韵华美,但却暗藏杀机。和这种笑里藏刀的老怪物对话,对心灵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说来奇怪。”尤恩整理思绪,有些好奇地问,“帝国的魔金属种族命名规则是规定必须有异能才能晋升为对应的魔金属种族,而异能的获取可以说是随机的。就如血金对应的金属是锰,只有拥有异能的锰钢种才会被命名为血金种。为什么古代却有墨钢、秘银、神金、血金等传承异能家族?”
“是因为传承异能的刻印。”莉莲解释道,“古代贵族垄断着人工刻印异能力的古老术式,因此能通过家族与血脉传承异能。不过……可怜的安多尔皇帝,他们所属的铂金一族无法人工刻印异能,只能靠着‘对赌’的方式制造天金种,所以才下令近亲繁殖,希望以此增加触发隐性的基因。当然,造出来的更多是些弱智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
“……这里是我的永生之城、永恒之国。血金的异能是‘融合’与‘新生’,是与叶锡、蘑钴对应的生命合金,但又有所不同。它能够吞噬血肉,转化为复杂的生物器官,借由它的存在,我和这些周围的人都会永生不朽。”莉莲的话语变得冰冷,“除了一种情况,‘灭绝使徒’。”
“安多尔说过,当他到来之后,我们就得还于本质,重新变为没有生机的血金。”莉莲盯着尤恩,“所以,只要杀了你……我们就能继续活下去。”
“……什么?”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关注外界的情况。利用这份异能,我能读取进入这里的他人的记忆。怎么说呢,我对他们记忆中的那些巨大的人形钢铁机械很感兴趣,所以就用手边的材料效仿着制造了几台这样的东西。”莉莲拍了拍手,“这就向你展示一下吧。”
两边的墙壁活动起来,似乎像是什么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然后,由多具躯干拼接组成的血肉巨人向着他奔来。
“开什么玩笑……”尤恩见势不对,转头就跑。
按照那个什么莉莲的说法,这玩意儿也应该叫机动装甲。那应该叫什么?
“我将其称之为Vb-01‘血肉宿主’,喜欢我的艺术品吗?”莉莲得意地说,“我才不会献祭自己,履行安多尔的仪式。所以,抱歉了,使徒,虽然你我之间并无恩怨,但是……去死吧!”
远处的几台“血肉宿主”立刻架弓搭箭,射出巨大而锋利的骨箭,一旦被射中,就无疑会当场暴毙。
尤恩左躲右闪,但那些箭矢似乎也有着自己的思想,竟在空中转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穿他的大腿,使其跌倒在地。
“小心点处理。灭绝使徒拥有七次生命,说不定他还能再复活。”莉莲命令道,“以防万一,把他给我绞成肉泥!”
几台持着巨大骨刀的“血肉宿主”逐渐逼近,似乎想按照他们的女王吩咐的那样,将尤恩剁成碎块。
它们高举屠刀,斩向尤恩的头颅。出乎意料的是,尤恩并没有躲闪,而是举臂格挡,利用自身的力道硬生生接下。
然后,他张口撕下了屠刀上的一块血肉,一股鲜血的腥甜味在他的嘴中蔓延开来……与预料中的味道一样。
“这就是……血金的滋味吗?我果然没想错。”尤恩单臂发力,便把沉重的屠刀推开,“你低估了我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