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财攥着手机在红麻厂空荡荡的院子里转圈，鞋底碾过枯黄的杂草。他上午刚和这家房地产公司的人办完交接，公章在合同上盖下去时，指腹都在发颤——那可是1.6亿的巨款合同啊，足够让蓬江全县人民干两个月的总合计。
张哥，快看财经新闻！赵欣欣打来电话说：“城南那块地的开发商...资金链断了！
张大财的拇指在屏幕上打滑，财经App推送的红色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绿都地产资金链断裂，多地项目停工。照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的李总，此刻正被讨债的供应商和民工堵在写字楼门口，头发乱得像团麻线。
他跌跌撞撞冲进办公室，保险柜还敞着半扇门，里面的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已经换成了薄薄的收据。墙上安全生产标兵的锦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墙角有一台留声机放着断断续续的二胡声，像是在替300多个等着发遣散费的老工人呜咽。
手机突然震得厉害，是银行的到账提醒。张大财的心猛地一跳，点开却只有100万的资金。紧接着进来的是李总的短信：张老板，稍安勿躁，下周资金到位即付全款。发送时间停留在十分钟前，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像印在合同上的印泥。
暮色漫进厂房时，老保管员王福贵拎着半瓶二锅头蹲在石阶上。财哥，我再去称一斤烧腊来，我们两个喝个不醉不休。
张大财毫无表情的盯了一眼王福贵，一言不发。他摸出在裤袋里抖动不已的手机一看他摸出来一看，是催缴电费的短信，下面还压着条未读消息，标题写着绿都地产法人代表已被限制出境。
张大财拿起电话打给豆小芳：“小芳，绿都收购土地失败，现在又两种选择，一是继续卖土地，价格可能要低一点，但我们无风险。二是有我们自己开发房地产，但是风险较大，赚钱可能较多，也可能失败。我们大家好好思考一下。下周开会研究一下，你做主要发言。这期间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开会时间定在下周星期五下午两点，准备时间长一点。”
“好，大财哥，我赞成第二种方案，自己干。”
八月流火，酷暑难当。开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会议室内冷气十足，却压不住董事长张大财脑门子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他第三次调整了坐姿，真皮老板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各位股东，”张大财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如钟，“今天这个会，关系到咱们公司未来三年的发展大计。120亩地，我们自家的土地，1.6的容积率，又是在大桥边，这可是块肥肉啊，得琢磨怎么开发才香。”
总经理豆小芳推了推金丝眼镜，微微一笑：“董事长放心，团队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她身后的ppt投影屏亮起，“容积率1.6”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像一道数学题等待着破解。
会议室内座无虚席，行政部、设计部、营销部、财务部、工程部的头头脑脑们正襟危坐，笔记本和计算器准备就绪，会议即将开始。
“1.6的容积率，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豆小芳开场道，“就像女人的高跟鞋，高了走路不稳，低了没气质。”这个比喻让在座的男士们一脸茫然，女士们则会心一笑。
设计总监王城东第一个跳出来：“按常规做法，做小高层加洋房组合，保证溢价空间。咱们可以做18栋11层的小高层，容积率刚好能吃满。”
“俗!”营销总监李金花说，“现在市场上都是这种产品，咱们得差异化竞争。要我说，全做8层电梯洋房，一梯两户，房地产目前是夕阳项目，但咱们在营销上还可杀出一条血路!”
“血路?”财务总监老赵推了推老花镜，“怕是血流成河吧？小高层造价每平2400，洋房得2800，销售价格差不了多少，利润差一截呢。董事长，这账不划算啊。”说着掏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声音大得吓人一跳。
张大财摆摆手：“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能既赚钱又有面子。我张大财开发的项目，那得是地标性的!”
会议室内大家敞开心扉讨论，七嘴八舌的，豆小芳连敲三次桌子才让场面安静下来。
“诸位，”豆小芳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为什么一定要在高低上较劲呢？容积率是1.6，又不是只能往天上长。”
豆小芳点击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沉浸式生态社区”几个艺术字缓缓浮现。
“我们可以做‘高低配’，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低配。”豆小芳语速加快，“咱们把整个社区当做一座花园来设计，建筑密度降到20%，绿地率做到45%以上。”
工程总监老钱倒吸一口冷气：“豆总，这密度，1.6的容积率怎么实现？除非全都建成超高层，但那成本...”
“别急，”豆小芳微微一笑，“我们做‘叠院’产品。地上两层，地下一层，但地下室是全采光的设计，算容积率时只计地上部分，但使用面积远超产权面积。”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突然，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炸开了。
“妙啊!”设计老王猛地一拍大腿，“地下空间做全采光，算半面积，但实际使用感与地上无异!这相当于变相突破了容积率限制!”
“等等，”财务赵娟娟又掏出了那个令人心惊的计算器，“这样一来，土方成本和支护成本会增加35%左右，但是...”计算器噼啪作响，“因为产品溢价能力强，预计销售单价能提高25%，利润率反而能增加8个百分点!”
张大财的眼睛亮了起来，脑门上的汗珠似乎都消散了许多：“这个有意思!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