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越勒越紧。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被拖进无尽的黑暗深渊。
警觉带来了更深的恐惧,而恐惧,正在催生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不是反抗的勇气,而是濒临崩溃的预兆。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可是,做什么?对手是谁?他在明,敌在暗,他就像一个赤手空拳的瞎子,面对着一群隐藏在迷雾中的杀手。
雨,还在下。张大财的绝望,也比这阴冷的雨水更加绵长,更加刺骨。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活埋,而泥土,已经埋到了胸口。
丁楚楚在省城,靠着薛金刚这棵大树,过着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日子。她一个眼神,薛市长那边就能刮起一阵风,吹到蓬江县,就能让张大财的小卖部房顶差点被掀翻。项目黄了,谣言满天飞,张大财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但丁玲玲在蓬江县前线,感觉火候还差点。用她泼辣又直接的话说:“光让他穷得叮当响还不够解气!得让他身败名裂,蹲大狱!最好把以前那些脏事烂事全给他抖出来,让他把牢底坐穿!”
可怎么抖呢?张大财精得跟猴似的,违法的事儿干得隐蔽,留下的把柄不多。丁玲玲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想起了个人——赵一军。
这赵一军,是张大财准舅子,跟他五六年了,算是“核心团队”边缘的人物。张大财接的那些小工程,比如给学校修个围墙,给镇政府补个房顶,很多具体活儿都是赵一军带人干的。这人有个致命弱点:没有多少脑子,还好色,容易被忽悠。最重要的是,当年丁玲玲跟他有过那么几腿露水情缘。那时候赵一军对丁玲玲可是馋得不行,差点为了她这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人而结婚。
丁玲玲掐灭烟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就他了!老娘亲自出马,还不信搞不定这个憨货!”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年纪上来了,但风韵犹存,特别是那股子成熟女人的魅力,对赵一军这种层次的男人,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她没直接打电话,而是摸到了赵一军的工地。
赵一军正灰头土脸地指挥工人搬砖呢,一抬头,看见个穿着紧身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的熟悉身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玲……玲玲?哎呀妈呀,真是你啊!你这……越来越带劲了!”赵一军搓着手,口水差点流出来。
丁玲玲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死鬼,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副德行!找个地方喝杯茶,叙叙旧?”
赵一军魂都没了,屁颠屁颠就跟丁玲玲进了工地附近一个嘈杂的茶馆包间。
几杯劣质茶水下肚,丁玲玲开始唉声叹气:“小弟弟,我这日子难啊……你看我妹妹楚楚,被张大财那王八蛋害得多惨!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可张大财还逍遥法外,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赵一军一听张大财,酒醒了一半,眼神有点躲闪:“大财哥……哦不,张大财他……是有点不地道。可他现在也不怎么样,尤其是最近不太好……”
“惨?”丁玲玲声音提高八度,“他再惨有我妹妹惨?坐牢几年,青春都毁了!你可不能忘了,当年张大财是怎么对你的?好处他拿大头,风险你担着,出了事就把你推出去顶缸!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话戳到了赵一军的痛处。他想起以前确实替张大财背过几次黑锅,虽然没坐牢,但也赔了不少钱,挨了不少骂。他心里对张大财早有不满。
丁玲玲见状,趁热打铁,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军哥,现在有个机会,既能帮我和妹妹出气,你也能得点实惠。”她从一个仿冒LV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赵一军面前。“这是五万块,你先拿着。只要你肯站出来,说说当年张大财在那些工程里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事儿,写个材料就行。后面还有重谢!”
赵一军看着那沓红票子,眼睛直了。他辛苦干半年也未必能攒下五万块。但理智还在挣扎:“这……这不好吧?毕竟兄弟一场……而且,我妹妹也饶不了我……”
丁玲玲脸色一沉,语气带着威胁:“你妹妹,什么?你妹妹都被他玷污了?兄弟,你还起来报仇更待何时?”
赵一军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他明白了,这不是商量,是威胁。丁玲玲背后肯定有他惹不起的力量。他看着钱,又想着丁玲玲床上的煽情动作......
丁玲玲换上妩媚的笑容,手轻轻搭在赵一军的手背上:“军哥,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仅钱是你的,以后……姐姐人也是你的。当然,我早就是你的人……”她抛了个媚眼。
色诱加金钱加威胁,三管齐下,赵一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咬咬牙,一把抓过信封塞进怀里:“行!玲玲,我干!张大财那龟孙子,敢引诱我妹子,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说,怎么写?”
丁玲玲笑了,从包里又拿出一张早就打印好的“证词”草稿,上面罗列了几条莫须有但听起来很严重的罪名,比如“指使使用不合格建材导致安全隐患”、“虚报工程量骗取工程款”等。“你就照着这个大概意思,用你的话写一遍,签上名按个手印就行。”
赵一军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趴在茶馆油腻的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起来。写完后,郑重地按了红手印。他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正义感”:我这是在揭发黑心商人!
丁玲玲拿着那份还带着赵一军汗味的证词,如获至宝。她拍拍赵一军的脸:“乖,等好消息吧!”
然而,事情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反转。
赵一军回到家,酒劲过了,越想越怕。赵欣欣看他魂不守舍,盘问之下,赵一军支支吾吾说出了实情。赵欣欣一听,吓得脸色煞白,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蠢货!你被那狐狸精当枪使了!张大财对我们多好啊,你居然恩将仇报!”
赵一军如梦初醒,冷汗涔涔。他想起张大财的诸般好处来,觉得真的是自己良心太坏了,居然敢对妹夫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