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乌光破空,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刺云织后心。那是一支通体乌黑、只有三寸长的细梭,梭尖泛着诡异的幽蓝,显然淬有剧毒。死亡的阴影如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云织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肌肤传来的刺痛感。
避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侧方掠至!不是扑向乌梭,而是猛地撞向云织的腰侧!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云织被撞得横向飞出,重重摔在堆满腐烂木屑的地面上,肩胛处传来一阵剧痛。而那支乌梭,擦着她的衣袖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她原本位置后方的砖墙,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是柳清风!
他终究还是赶到了!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内务府官员,而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眼神冰冷如刀,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练,直取那名从货箱阴影中现身的第五名杀手——一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鸷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见突袭失败,毫不恋战,身形一扭,如同泥鳅般向后滑去,同时双手连扬,数点乌光再次射出,却不是攻向柳清风,而是射向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云织,以及正从黄色烟雾中冲出的刀疤脸四人!
他竟是要杀人灭口,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小心!”柳清风软剑舞动,叮当几声,将射向云织的乌梭尽数击飞。而刀疤脸四人却没这般好运,他们刚冲出烟雾,视线尚未完全清晰,便见乌光袭来,仓促间躲闪不及,两人瞬间被乌梭击中肩腿,闷哼一声,伤口处立刻泛起乌黑之色,倒地抽搐不已。
另外两人又惊又怒,但那名中年杀手已如鬼魅般几个起落,翻过远处的墙头,消失不见。
柳清风没有去追,他深知保护云织才是第一要务。他持剑护在云织身前,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剩下的两名杀手和地上中毒的同伴。
那两名杀手见首领遁走,同伴中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对视一眼后,竟再次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留活口!”云织强忍肩痛,急声提醒。
柳清风冷哼一声,软剑如同有了生命,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化作一道道缠绕的银丝,精准地刺向对方的手腕、脚踝关节处。剑光过处,筋断骨折!两声惨嚎几乎同时响起,剩下两名杀手瞬间失去战力,瘫倒在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狭窄的胡同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弥漫的刺鼻气味。
云织捂着疼痛的肩膀,走到那面砖墙前,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裹住那支深入墙壁的乌梭尾端,将其缓缓拔出。梭身冰冷,泛着金属特有的寒意,那幽蓝色的梭尖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她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轻轻刮取了一点梭尖的残留物,银针接触的瞬间,针尖并未像普通毒物那样迅速变黑,而是泛起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泽,并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这不是寻常的剧毒!云织的心猛地一沉。这种特性,与她所知的所有毒物都不同,更为隐蔽,也更为阴险。
她转身,走向那两个被柳清风废掉、瘫倒在地的杀手。两人眼神凶狠中带着绝望,死死瞪着云织,咬紧牙关,显然不打算开口。
云织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中带着苦涩的异香飘散出来。她将瓶口凑到其中一人鼻端。
那杀手起初还想屏住呼吸,但那香气无孔不入,他吸入一丝后,眼神便开始涣散,脸上的凶狠逐渐被一种茫然的呆滞所取代。这是云织用多种迷幻草药提炼的 “吐真露” ,能放大受术者内心的恐惧,瓦解其意志。
“谁派你们来的?”云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那杀手眼神挣扎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含糊地吐出了几个字:“黑…黑水帮…疤爷…”
“黑水帮?”柳清风眉头紧锁,“城南的地头蛇,专干些拿钱消灾的勾当。疤爷是他们的二当家。”
“雇主是谁?”云织继续问。
“不…不知道…疤爷接的头…只说要…要活捉这个戴斗笠的…”杀手眼神空洞地回答。
线索指向黑水帮,但显然只是外围。云织换了个问题:“‘永昌记’和你们什么关系?”
听到“永昌记”,那杀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老…老掌柜…定期给宫里…供货…我们…我们负责…清道…”
宫里供货!清道!意思是为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扫清障碍,处理麻烦!
“供什么货?”
“不…不清楚…只知道…是南边来的…特别的香…很贵…”
云织与柳清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果然与宫中有关!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中毒较浅的刀疤脸,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鼻中溢出黑色的血液,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另一名中毒者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云织立刻上前检查,脸色骤变:“毒性发作极快,而且…似乎在燃烧他们的生命力!”她试图施针封住对方心脉,却发现那毒素异常刁钻,竟能绕过银针的阻滞,继续蔓延。
不过数息之间,两名中毒者便已气绝身亡,身体迅速变得乌黑僵硬。
剩下的两名活口看到同伴如此惨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云织站起身,看着手中那支乌梭,心情沉重。对方不仅势力庞大,手段狠辣,而且掌握的毒术,已经超出了常规范畴。这种新型的、隐蔽而剧烈的毒药,如果被大量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不宜久留。”柳清风低声道,“黑水帮的人很可能还有后手,必须立刻将这两个活口和这支乌梭转移。”
云织点了点头。她走到那名最先被乌梭击毙的杀手身旁,仔细检查了他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除了一些散碎银两和一把匕首,别无他物。但在检查他靴底时,她发现了一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泥渍,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除了泥土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的、类似于…某种陈旧木材和香料混合的古怪气味。这气味,与她之前在宫中某些特定区域,比如…存放陈旧物品的库房附近,闻到过的有些类似。
柳清风迅速发出信号,不多时,几名打扮成苦力模样的内务府暗探悄无声息地出现,熟练地将两名活口打晕带走,并将现场痕迹处理干净。
云织将那支致命的乌梭和采集到的泥土样本小心收好。站在逐渐恢复死寂的胡同里,她望着“永昌记”所在的方向,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