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暗了,电源灯还亮着。
沈案坐在沙发上没动,手里的蒲扇还在摇。他看了眼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没录下任何声音。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通话,也不是谁能随便切断的联系。
门外有脚步声。
不快,也不慢,像是知道里面有人在等。
门开了,没有敲,也没有喊。穿黑风衣的男人又站在门口,这次他没有停留,径直走进来,坐到了对面的单人沙发。
他把风衣扣子系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沈案。
“你拔掉插头也没用。”他说,“他们能听见,也能看见。”
沈案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把蒲扇放下来,搭在腿上,手搭上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钥匙串。
金属有点凉。
“你是谁?”他问。
“我不是敌人。”男人说。
“上一个也这么说。”沈案说,“然后告诉我院子第三块砖会烫。”
“那是真的。”男人说,“每年七月十五,封印残渣会活化。你不信可以挖开看。”
沈案盯着他。
“你现在想说什么?”他问。
“我想说实话。”男人说,“刚才那些话,是测试。现在测试结束了。”
“所以呢?”
“我来自一个组织,我们和那个‘系统’不一样。我们不观察,也不控制。我们行动。”
“做什么?”
“阻止灾难重演。”男人说,“异界裂缝不是第一次出现。一百年前有过一次,三十年前也有过一次。每次都是同样的模式——力量节点觉醒,阵法启动,然后世界被撕开一道口子。有人死,有人疯,城市消失一半。”
沈案听着。
“你们管这叫平衡?”他问。
“我们管这叫代价。”男人说,“但我们不想让代价再发生。所以我们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加入我们。”男人说,“你已经是主控节点,但你一个人撑不住下一次冲击。我们需要你合作,一起建立防线。”
沈案低头看了看钥匙串。
七把钥匙安静地挂在脖子上,没有震动,也没有发光。但他能感觉到一点热,从胸口慢慢升上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他问。
“我们不知道。”男人说,“但我们知道你不会看着别人出事。你救了药尘子,救了厉战天,连林媚儿变成小孩你也收留。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假装没事的人。”男人说,“你可以躲,可以装傻,可以继续收你的房租。但你知道事情不对劲,你也知道你能做点什么。”
沈案没说话。
他想起那天晚上,血雾从井里冒出来,厉战天拿着锅冲出去,苏红绫旗袍破了还在往前跳,药尘子喷着血往碗里撒粉,陆千机的路由器烧了还在按键盘。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觉得,这房子要是塌了,下一秒就得修。
租金没人交。
“你说你们行动。”他忽然开口,“怎么行动?”
“提前干预。”男人说,“封锁异常能量源,清除渗透体,必要时……抹除不稳定节点。”
“抹除?”沈案抬头。
“如果那个人已经失控,或者被污染,我们只能处理。”男人说,“这不是惩罚,是止损。”
沈案看着他。
“你们处理过几个?”他问。
“十七个。”男人说,“分布在亚洲、欧洲、南美。每个都是像你一样的节点,但他们没撑住。有的被吞噬,有的成了通道,有的……自己打开了门。”
“你们杀了他们。”沈案说。
“我们终止了威胁。”男人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听这些。你可以继续当你的房东,等下一次裂缝自己炸开。但到时候,不只是你这栋楼,整条街,整个区,都会被拖进去。”
沈案慢慢靠回沙发。
他手摸了摸钥匙串,指尖划过最旧的那把铜钥匙。那是老宅最初的门锁,锈了一半,一直没换。
“你刚才说,你们和‘系统’不一样。”他问。
“我们不守规则。”男人说,“我们制定规则。”
“听起来挺正经。”沈案说。
男人微微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你愿意谈下去?”他问。
“我没说不愿意。”沈案说,“我只是还没想清楚。”
“你可以问问题。”男人说,“关于组织,关于任务,关于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沈案笑了下,“我现在每个月收租两万八,水电另算。你们给得更多?”
“我们给你信息。”男人说,“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钥匙串认你,为什么你重生后刚好赶上封印松动。我们还有你前世的记录。”
沈案的手顿了一下。
“前世?”他问。
“你不记得了?”男人说,“七曜聚灵阵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你亲手设下的。你不是偶然重生,是被拉回来的。因为你才是最后一个完整的节点。”
沈案没接话。
他想起老者说过的话,想起白凤怀表里闪过的画面,想起张大牛扫地时总绕着那棵树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倒霉被卷进来的。
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是被选中的。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相信你们?”他问。
“不是相信。”男人说,“是认清现实。你已经动了阵法,你就不可能再当普通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在局里。”
沈案看着他。
客厅灯光有点暗,照在男人脸上,留下一道直直的阴影。他的眼神很稳,没有闪,也没有躲。
不像说谎。
但也不像全说真话。
“你们为什么要我加入?”沈案忽然问,“既然你们这么强,能处理十七个节点,为什么不直接把我这块砖也换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
“因为换不了。”他说,“其他节点可以替换,可以培养,但你是原生核心。你是开关。我们不能强制接管,只能由你授权。如果你拒绝,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沈案点点头。
他拿起蒲扇,又开始摇。
“所以你现在坐在这儿,不是来邀请我。”他说,“是来求我。”
男人没否认。
“是。”他说,“我们需要你。”
沈案看着他,嘴角动了动。
“听起来挺正经。”他又说了一遍。
这次语气不一样了。
男人看着他,没笑,也没动。
“你什么时候答复?”他问。
“我不知道。”沈案说,“我得想想。”
“时间不多。”男人说,“血魔一脉已经开始集结高层意识体,下一个渗透点可能就在三天内打开。我们必须提前布防。”
“我知道了。”沈案说,“你先走吧。”
男人站起身。
“我会再来。”他说,“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转身走向门口,风衣下摆轻轻晃了一下。
沈案没动。
就在男人手碰到门把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你们抹除节点的时候。”他说,“会告诉他们的家人吗?”
男人停下。
“不会。”他说,“我们不能暴露身份。也不会留下痕迹。”
“明白了。”沈案说。
男人拉开门,走出去,顺手带上了。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
沈案坐着没动。
他低头看着钥匙串,手指慢慢收紧。
金属贴着掌心,越来越热。
他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打开相册。
翻到一张照片。
是前几天拍的,院子里那棵树,根部附近的地砖。他本来是想记哪块松了,好让张大牛来修。
照片里,第三块砖边缘有一道细缝,缝里透出一点暗红色的光。
像干掉的血。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电视。
屏幕还是黑的。
但他知道,有人在看。
他慢慢把蒲扇放在一边,坐直了身体。
钥匙串贴在胸口,烫得像是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