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杖尖端抽搐了一下,沈案立刻察觉。
他没动,手还贴在钥匙串和铜环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阵法还在运转,建木残根的脉动传到脚下,稳定但微弱。刚才那一波追猎模式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可他知道现在不能松手。
“陆千机。”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调全境热图,北面三公里外的虚空裂隙,有没有动静。”
屋里的键盘声立刻响了起来。陆千机戴着低功耗耳机,屏幕切换成被动扫描界面,手指飞快敲击。
“有信号波动。”他说,“不是前线来的,频率更深,像是从异界内部传出来的。”
沈案闭眼,借着阵法感知地脉。那股能量流不对劲,断断续续,时强时弱,像是有人在争夺控制权。这不是撤退该有的节奏,更像是……内斗。
“放大那段信号。”沈案说。
陆千机快速操作,一段加密魔纹被截取下来,转为波动图谱。屏幕上出现两条剧烈对抗的波形线,一条暴躁上升,一条冷峻压制。
“这不像战斗信号。”陆千机皱眉,“像吵架。”
苏红绫站在西侧围墙上,听到这话睁开了眼。她气息已稳,掌心气劲未散,盯着北面废墟的方向。
“我能认出其中一道意识。”她说,“血魔老祖。另一道……是冥渊君。他们从前一起统领过异界军团,后来分了派系。”
厉战天靠在门框边,肩膀上的布条已经湿透。他抬头看向沈案:“要追吗?他们乱了,现在打过去能一口气清完。”
沈案摇头:“不急。”
他想起刚才敌将临败时举杖的动作。那是想召唤援军。可直到最后,没有一道外来力量降临。不仅没支援,反而这会儿异界深处传来争执信号——说明前线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回去,而且引发了高层震荡。
“他们不是不想打。”沈案低声说,“是打不下去了。”
陆千机突然抬手:“收到一段新指令!加密等级极高,刚破开——是血魔老祖下的命令:‘前线败将,即刻处决,魂体献祭’。”
空气一沉。
厉战天冷笑:“输了还不认,反手杀自己人?”
苏红绫眼神冷了下来:“血魔老祖一向如此。当年他吞了三个星系,就因为下属没能按时完成献祭。这次损失这么大,他肯定要找人顶罪。”
沈案慢慢抬起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半颗凝神丹。药尘子留的,说是能撑一时精神衰竭。他直接吞了下去,苦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所以现在不是他们要打我们。”他说,“是他们在互相咬。”
陆千机盯着屏幕:“北面热源还在后撤,速度很慢,但没有新的集结迹象。虚空裂隙的能量输出降低了百分之六十。”
“清洗已经开始。”沈案说,“主战派想复仇,保守派压着不让动。血魔老祖强行下令处决前线将领,就是在立威。但他越急,越说明他控制不住局面。”
厉战天握紧铁管:“那我们呢?就这么看着?”
“现在动就是送。”沈案说,“他们内部乱,但我们这边也撑不住。护盾损耗严重,你肩膀还在流血,苏红绫脚踝没好利索,我再站十分钟就得倒。”
他顿了顿:“等。”
“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撕出个结果。”沈案睁开眼,“谁赢了,谁就会重新组织进攻。但在那之前,他们会停一段时间。这是我们的窗口。”
陆千机点头:“我已经关闭主动扫描,切换被动监测。系统能耗降到最低,能撑十二小时以上。”
“你轮休。”沈案对厉战天说,“去包扎伤口,吃点东西。下一个班次你上。”
厉战天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案脸色,最终没开口。他拄着铁管往屋里走,每一步都留下淡淡的血印。
苏红绫跃下围墙,落在院中:“我去检查东侧排水沟,刚才有黑影靠近过配电箱。”
“去吧。”沈案说,“发现异常立刻报。”
苏红绫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墙角。
屋内,陆千机调整了监控参数,屏幕变成灰蓝色的静态波纹图,只有偶尔几个红点闪现。他摘下耳机,换上备用电池,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手指仍搭在键盘上。
沈案依旧盘坐在八卦盘中央,双手贴着钥匙串与铜环。凝神丹的效果开始起作用,脑子清醒了些,但身体还是沉得像灌了铅。他不敢动,也不敢松手。阵法还在运行,哪怕只是维持最基本的侦测状态,他也必须坐镇核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北面废墟安静得诡异。残骸冒着余烟,断裂的骨杖躺在泥里,尖端不再抽搐。
忽然,陆千机眼睛睁开。
“有新信号!”他声音压得很低,“来自虚空裂隙,强度不高,但频率极乱。像是……意识投影在争吵。”
沈案立刻集中精神,通过阵法捕捉那股波动。
两道意志正在碰撞。一道狂暴,充满杀意,正是血魔老祖。另一道冰冷克制,属于冥渊君。他们在争一件事——是否继续攻打这座老宅。
血魔老祖坚持要增兵,称此地封印着“万年前的禁忌之力”,必须立刻摧毁。冥渊君则认为目标价值被高估,前线损失惨重,贸然再攻只会引发更大溃败。
争执中,血魔老祖怒吼一声,一股强大魔力爆发,信号瞬间中断。
“断了。”陆千机说,“应该是他切断了连接。”
沈案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急了。”
这不只是战略分歧,是权力动摇。血魔老祖本就因封印松动而实力受损,现在前线大败,连话语权都被挑战。他越是强硬,越暴露虚弱。
“他们不会马上来了。”沈案说,“至少三天内不会有大规模进攻。”
“为什么?”陆千机问。
“因为血魔老祖需要时间压住反对声。”沈案说,“他刚刚杀了败将,又和冥渊君翻脸,内部不稳。这时候再输一次,他就彻底失去掌控权。”
陆千机明白了:“所以他得先稳住自己人,才能再来对付我们。”
“对。”沈案说,“我们现在最安全的时候,就是他们最乱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眼钥匙串,铜环已经不再发烫,但仍有微弱震动。阵法反馈显示,地脉波动趋于平稳,敌方能量流完全中断。
“通知厉战天和苏红绫。”他说,“进入轮值守备状态。你负责夜间监控,白天换人。我不离阵,但你们必须休息。”
陆千机点头:“明白。”
他重新戴上耳机,屏幕切换回被动侦测模式,所有外部扫描关闭,只保留基础警报。
沈案靠在古槐树干上,背部贴着粗糙的树皮。他没动位置,手依然贴着钥匙串。凝神丹的效力还在,但他知道撑不了太久。这具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可他还不能倒。
外面的战场静得可怕。百米外,那根断裂的骨杖静静躺在泥中,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小裂痕。
沈案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开始互相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