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案把手机放下，屏幕还亮着匿名论坛的发布页面。他靠在沙发上，钥匙串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
厉战天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牛肉。他把肉放在茶几上，顺手摸了摸左臂肌肉。那块肉还在抽搐，像有电流穿过。他没说话，坐到墙洞旁边，拿起一块西瓜啃。
苏红绫盘腿坐在地毯上，闭着眼睛。她的呼吸不太稳，胸口一起一伏。软剑收在袖子里，但剑柄时不时颤一下。她突然睁开眼，低声说：“这股气往下压不了。”
药尘子趴在沙发底下，整个人缩成一团。他现在只有三岁高，穿着沈案找来的儿童睡衣。他抱着那个腌菜碗，嘴里嘟囔：“不是我的错，是果子有问题。”说完又打了个滚，撞到了茶几腿。
陆千机坐在角落，笔记本电脑刚重启完。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系统自动生成报告已删除。”他合上电脑，抬头看向沈案，“视频已经发出去了？”
沈案点头。“发了，标题写的是‘我家租客饭后日常’。”
陆千机叹了口气。“明天肯定有人找上门。”
“让他们来。”沈案抓起遥控器换了台，电视里正在播天气预报。画面一闪，信号中断，出现雪花屏。几秒后恢复正常，主持人继续念稿。
没人再提刚才的事。
火锅是在傍晚开始的。
沈案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大锅，摆在客厅中央。他接了半锅水，倒进整包市售火锅底料。红油浮上来时，他从裤兜掏出几颗暗红色的果实，扔进了汤里。
“这是什么？”苏红绫站在门口问。
“看着像番茄。”沈案说，“张大牛说树根旁边长的，熟透了。”
药尘子凑过来闻了闻，鼻子抽动两下。“不对劲……这味儿带阳火气。”
“别瞎扯。”沈案用勺子搅了搅，“就是野果子，煮煮去酸味。”
厉战天提着两大袋食材进门，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眼锅里的汤，眉头皱了一下，但没说话。
陆千机一边调试路由器，一边盯着厨房方向。他的电脑连着全屋监控，温度曲线突然跳了一截。他点开记录，发现灶台区域在十分钟内升温十二度，远超正常范围。他想调出更详细的数据，程序直接卡死。
“我这边信号有点乱。”他说。
“你修好你的网就行。”沈案把火调大，“今晚我请，都吃点。”
五个人围着锅坐下。
肉片下锅没多久，汤面开始冒泡。那些赤阳果完全化开了，红油泛出金边。一股热气升起来，贴着天花板扩散。地板下的地砖微微震动，一道细不可见的光纹闪过，又消失。
第一口汤是药尘子喝的。
他舀了一勺，吹了吹，喝下去。三秒后，他整个人弹起来，眼睛瞪大。“丹田炸了！”
话音落下，他身体缩小一圈，头发变短，脸变得更圆。他又喝一口，这次直接变成三岁模样，扑通一声坐地上。
“救命！返童丹失效了！”他抱着碗哭，“我要回炉重造！”
没人理他。
厉战天夹了一筷子毛肚，刚放进嘴里，喉咙一热。他猛地站起，拳头下意识挥出。空气爆响，客厅墙壁轰出一个拳印，水泥碎屑掉了一地。
他愣住，低头看手。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记账。”沈案掏出本子，“墙体维修五百，人工另算。”
苏红绫正夹豆芽，听到动静手一抖。软剑突然自己出鞘，在空中绕了个圈，缠住吊灯。灯晃了三下，电线崩断，啪地熄了。
她脸色涨红，体内有一股气乱冲。她咬牙盘腿，双手按在膝盖上，试图压住。可那股气越压越旺，最后从指尖窜出来一丝火星，把桌布烧了个洞。
“这锅……不能吃了。”她说。
陆千机一直没动筷。他盯着电脑屏幕，脑波监测程序自动运行。数值一路飙升，最后跳出红色警告框：“神经负荷97%，建议立即断电。”
他拔掉电源，抬头看沈案。“你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野果。”沈案喝了口汤，面不改色，“提鲜。”
他自己没觉得异常。体温、心跳、呼吸都正常。钥匙串也没反应。他就像个局外人，看着其他人一个个失控。
药尘子在地上打滚，哭得更大声。“我的修为倒退三百年！这果子是劫雷炼过的！”
厉战天坐在墙洞边，手臂还在抖。他试了三次才把西瓜送到嘴边。
苏红绫终于压住气息，但额头全是汗。她把软剑收回袖中，剑柄还在轻微震动。
陆千机重启电脑，发现AI自动生成了一份《未知果实成分分析报告》。他点开看了一眼，立刻删除，并在文件夹备注：“不该查的别查。”
沈案全程拿着手机录像。
从药尘子缩小，到厉战天打穿墙，再到苏红绫烧桌布，他全都拍了下来。录完还特意回放一遍，确认画质清晰。
“这次不算工伤。”他对着镜头说，“纯属个人体质问题。但影响公共安全，每人加五百房租，下周交。”
没人反驳。
厉战天默默点头。苏红绫擦了把汗，没说话。药尘子抱着碗呜咽，表示等变回来再付。
陆千机合上电脑，看了眼窗外。夜色很黑，没有风。楼下的智能门铃亮着红灯，信号一直在线。他知道那是假的，也知道沈案故意留着。
“你还让那个门铃挂着？”他问。
“挂着。”沈案说，“让他们看。”
“谁？”
“想看的人。”
陆千机没再问。
视频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登上本地论坛热搜。标题是“惊现集体真气暴走？某民宅聚餐现场疑似修真者斗法”。短短半小时，转发破万。有人认出背景里的建筑，指出位置就在老城区东街七号。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的写字楼里，一名银发紫瞳的男人合上平板。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远处夜景。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怀表。表针比实际时间慢五分钟。
他低声说：“原来是你。”
老宅客厅，灯还亮着。
沈案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看到自己的帖子被顶上首页。他没删，也没回复。只是把那段录像重新剪辑，加上字幕：“普通家庭聚餐，请勿过度解读。”
他放下手机，钥匙串垂在胸前。
药尘子睡在儿童床上，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厉战天靠在墙边打盹，手搭在膝盖上。苏红绫盘腿调息，呼吸渐渐平稳。陆千机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敲下。
窗外，一片落叶缓缓飘下，落在院门口。
扫帚靠在墙角，突然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