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断崖上，风还在吹，赵刚的望远镜还躺在地上。
李云龙的狂笑声终于停了，山谷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他那股子豪情壮志还没散去，看何雨柱的眼神，就像是穷汉看自家地里长出了一根金条，想上去抱，又怕给抱坏了。
“团长，政委，要是没事，俺……俺先回去了。”何雨柱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拍了拍上面的土，小心地递给赵刚，“那锅卤煮，火候差不多了。”
卤煮……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云龙刚烧开的脑门上。
“回去？回哪去？”李云龙一把抢过步枪，像护着宝贝似的自己抱在怀里，“从今天起，伙房你别去了！你那双手，是摸枪的手，是咱们独立团的宝贝疙瘩！怎么能再去摸那些油腻腻的猪下水？”
“可是……”
“没有可是！”李云龙一瞪眼，随即又换上一副商量的口气，就差搓手了，“柱子，好兄弟，算哥求你了。你就专心给老子练兵，把那帮兔崽子都练成你这样，不，有你一半的本事就成！伙房那边，我让老王给你打下手，你想吃啥，让他给你做！”
让炊事班长给一个伙夫打下手？这话要是传出去，全团的下巴都得掉地上。
赵刚弯腰捡起自己的望远镜，用袖子仔细地擦了擦镜片上的灰。他走到何雨柱面前，神色复杂，既有学者的探究，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荒诞感。
“何师傅，我还是想请教一下。”赵刚扶了扶眼镜，“你说的‘颠勺和打枪是一个道理’，能不能……再具体讲讲？比如，手稳和心稳，是怎么通过颠勺练出来的？”
何雨柱看着面前一个状若疯魔，一个钻牛角尖的两位首长，感觉比对付一整队鬼子还累。
“政委，其实没那么玄乎。”他挠了挠头，很努力地解释，“颠勺，你得想着锅里的菜，不能让它洒了。力气大了，菜飞了；力气小了，锅不动。这不就是个巧劲儿吗？打枪也一样，你心里得有那颗子弹，想着怎么把它稳稳当当地送到地方去。心别慌，手自然就稳了。”
这番话说得简单，可听在赵刚耳朵里，却像是揭开了一层窗户纸。他嘴里喃喃自语：“心意合一，意在力先……这……这不光是技术，这是哲学的范畴了……”
李云龙可不管什么哲学不哲学，他只认准了一件事，何雨柱就是个宝贝，谁也别想跟他抢。
“点名分队”的成立，比李云龙以往任何一道命令都执行得快。
不到半天，全团枪法最好的二十个老兵，都被张大彪从各个连队里给“请”了出来。这些人，个个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上没几条人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使枪。他们被带到后山的一块平地上，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带着被团长亲自点名的傲气。
“弟兄们！”李云龙清了清嗓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唾沫横飞，“今天把你们叫来，是要交给你们一个天大的任务！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咱们独立团的一把尖刀，刀尖上的刀尖！你们的任务，就是给八百米外的鬼子军官，挨个点名！”
老兵们一听，热血沸腾，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为了让你们尽快把这身本事练出来，”李云龙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老子给你们请来了一位总教头！他的枪法，神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这位“神人”到底是谁。
李云龙得意地一挥手，指向身后。
何雨柱正被两个警卫员“架”着，一脸的不情愿，身上还系着那块油腻腻的围裙。
“来！让我们欢迎咱们的总教头——何雨柱师傅！”
空气，瞬间凝固了。
二十个老兵脸上的激动和傲气，像是被冰雹打过的庄稼，齐刷刷地蔫了下去。他们看看李云龙，又看看那个满身油烟味、一脸憨厚、怎么看都像刚从灶台后面被拖出来的厨子，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一个胆子大的老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团长没搞错吧？让个厨子教咱们打枪？”
“是啊，何师傅的菜是做得好，可这打枪和做菜……能一样吗？”
李云-龙把这些议论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不生气，反而乐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把你们的眼珠子惊掉，怎么显得老子有眼光？
“何教头，给他们露一手？”李云龙用胳膊肘捅了捅何雨柱。
何雨柱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卤煮是吃不成了。他解下围裙，扔给旁边的警卫员，走到那二十个老兵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从旁边一个筐子里，拿出二十个鸡蛋。
“干啥？给我们加餐？”一个老兵开玩笑地问。
何雨柱没理他，把鸡蛋一个个发到他们手里。“都把枪口朝上，把鸡蛋，放在准星上。”
老兵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从今天起，到我喊停为止。”何雨柱背着手，开始在队伍前溜达，那姿态，活像个地主家的监工，“你们的训练，就一个内容。站着，枪别晃，鸡蛋不能掉。谁的鸡蛋掉了，今天晚上的猪肉炖粉条，就没他的份。”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何师傅！咱们是来练枪的，不是来耍猴的！”一个性子急的兵喊道。
“就是！站着不动能练出什么枪法？”
何雨柱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喊话的兵，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问：“你叫什么？”
“报告何教官！一营二连，王根生！”那兵梗着脖子。
“好。”何雨柱点点头，从王根生手里拿过他的枪，又拿过他手里的鸡蛋，稳稳地放在了准星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单手持枪，手臂平举，枪身稳得像焊在了空中。然后，他缓缓地，蹲了下去，再缓缓地，站了起来。整个过程，枪口上的那枚鸡蛋，连晃都没晃一下。
王根生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周围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颠勺，颠的是锅，练的是手腕的巧劲儿。”何雨柱把枪还给王根生，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打枪，打的是子弹，练的是全身的稳劲儿。你们连手里的枪都端不稳，还谈什么瞄准？什么时候，你们能端着枪睡着了，鸡蛋都不会掉，再来跟我谈下一步。”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群目瞪口呆的老兵，转身对李云龙说：“团长，俺能……回去看俺那锅卤煮了吗？”
李云龙看着那二十个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个个笨拙地调整着呼吸，努力稳住枪口上那枚小小鸡蛋的精锐士兵，再看看旁边一脸“俺得赶紧走”的何雨柱，他咧开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去吧，去吧！”他豪气地一挥手，“今天晚上，给你单加一盘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