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梁山泊的码头已笼在一片淡淡的晨雾中。乌篷船的竹篙轻点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宋姜立在船头,月白长衫被风拂得微微扬起,腰间那枚双鱼玉佩随着船身轻晃,叮咚作响。扈三娘一身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素色披风,将双刀藏在披风下,鬓边别着朵浅红绢花,既不失英气,又添了几分寻常女子的温婉。
“哥哥,真不多带些人手?”武松扶着码头的青石栏杆,环眼瞪得溜圆,戒刀的穗子在腕间扫来扫去,“梁中书那厮最是阴狠,前阵子还杀了三个进言减税的秀才,若是认出你们……”
“认不出的。”宋姜笑着整了整衣襟,从袖中摸出两封通关文牒,“我是江南来的茶商姜三郎,宁儿是我娘子,去大名府投奔表舅做些小买卖。”他将文牒递给武松,“你看,连官府的印信都是真的——这是程万里这新任京东西路转运使帮忙办的。”
鲁智深扛着禅杖,瓮声瓮气地接话:“洒家在济州城门口盯着,若有大名府的官差要从此去江南盘查,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姜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济州防务就靠你们了。东昌府那边若有急报,不必等我回信,你们与公孙先生,吴用军师自行决断便是。”他踏上船头,对扈三娘点头,“走吧。”
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雾中传来戴宗的低语:“哥哥放心,时迁已派人在大名府城外接应,暗号是‘茶香飘千里’。”船影渐远,消失在白茫茫的水雾里,武松和鲁智深仍站在码头,望着雾气深处,直到太阳爬上山头,才转身回营。
同一时刻,梁山泊的校场上早已是人声鼎沸。朱武站在点将台的高台上,手里令旗一挥,台下的喧嚣瞬间平息。他目光扫过队列,朗声道:“关将军听令!”
关胜往前一步,青龙偃月刀拄在地上,刀柄的“忠义”二字在朝阳下闪着光:“末将在!”
“你率宣赞、郝思文、秦明、孙立,领骑兵第一义与第二义为先锋,午时前务必抵达东昌府外十里坡!”朱武的令旗指向东方,“记住,只扎营,不攻城,每日派三百骑兵在城下挑战,扰得张清坐立难安即可,切不可贪功冒进!”
“遵命!”关胜抱拳转身,翻身上马,青龙偃月刀一挥,“骑兵第一义、第二义,随我出发!”五千骑兵如一道洪流,马蹄踏得尘土飞扬,宣赞的钢刀、郝思文的长枪、徐宁的钩镰枪在晨光中交织出一片冷冽的光。
“呼延灼将军听令!”朱武又指向左侧,“你率韩滔、彭玘、杨志,领刀盾兵第二义为左翼,绕至东昌府东侧的落马坡,切断其与博州的粮道!记住,留活口,问问博州的布防!”
呼延灼双鞭一碰,声如洪钟:“末将遵命!”他身后的刀盾兵甲胄齐全,步伐沉稳,韩滔的枣木槊、彭玘的三尖两刃刀都透着肃杀之气,队伍刚转过山坳,就听见甲胄碰撞的铿锵声远远传来。
“刘唐听令!”朱武最后看向右侧,“你领长枪第三义为右翼,袭扰东昌府西侧的粮仓,不必强攻,烧了他们的草料即可,让张清首尾不能相顾!”
“遵命!”刘唐提着朴刀跳上战马,朴刀直指西方,“定让他们连马都没得喂!”长枪兵的步伐整齐划一,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朱武走下点将台,望着三路兵马远去的方向,对身边的亲随道:“传令中军,午时拔营,黄昏前抵达东昌府外的卧牛山,与左右两翼汇合。”
济州城内,武松正指挥着士兵修补城墙。他脱了外袍,露出结实的臂膀,亲自搬起块半人高的青石,稳稳砌在城墙的缺口处:“都给我砌牢些!这墙要是塌了,瓦子村的百姓就得遭罪!”
鲁智深则扛着禅杖在城门处巡视,见几个老汉赶着驴车往城外运货物,忙上前帮忙推车。
老汉笑着抹汗:“托宋头领的福,领了粟米。这是给卧牛山的亲戚送些,他们去年遭了灾,家里还没缓过来呢。”他塞给鲁智深一个麦饼,“将军尝尝,新磨的,甜着呢!”
鲁智深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好吃!比营里的糙面强多了!”他望着驴车远去的背影,对武松道,“你看,咱们守着这城,守的不就是这点烟火气?”武松点点头,握紧了腰间的戒刀,刀鞘上的纹路被摩挲得发亮。
往大名府的船舱里,宋姜正与扈三娘翻看地图。“卢俊义的府邸在大名府的金明池畔,咱们先去客栈住下,夜里再托人递帖子。”宋姜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翠云楼”,“这楼是卢府的产业,掌柜的是卢员外的远房表亲,可托他传话。”
扈三娘从包裹里取出两个锦盒:“我备了些陶宗旺新炒的迎阳果和长生果,还有这柄虎头枪,是前些日让汤隆特意打造的,她打开锦盒,枪身虽短,却透着沉郁的光泽,枪头的虎头栩栩如生。
船到黄河渡口时,果然有官差盘查。宋姜递上通关文牒,笑着递过两串铜钱:“官爷辛苦,小侄带内人投亲,这是点心意。”官差掂了掂铜钱,瞥了眼扈三娘腰间的玉佩——那是宋姜特意找工匠做的寻常货色,又翻了翻文牒,见印信齐全,挥挥手放行了。
刚走出渡口,时迁的身影就从船舱内突然现出身形,低声道:“卢府最近不太平,梁中书三天两头派人去催‘助饷银’,说要征剿梁山,让卢员外捐十万两,卢员外不肯,两边正僵着。”
宋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正好。咱们先去翠云楼住下,打探打探。”
此时的东昌府外,关胜已在十里坡扎下营寨。他让人在营前竖起面大旗,红底黑字写着“青龙偃月刀在此,张清速来受死”,又让宣赞带着弓箭手在营外操练,箭矢齐刷刷射向百步外的靶心,箭羽插得密密麻麻,像一片小竹林。
张清在城楼上看得火冒三丈,手里的石子捏得咯咯响:“关胜欺人太甚!待我下去碎了他的旗子!”
副将忙拉住他:“将军不可!关胜是诱您出战!您看他营寨的排布,左右两翼都藏着骑兵,咱们若出去,定中埋伏!”
张清怒哼一声,将石子狠狠砸在城砖上:“难道就看着他在城下耀武扬威?”他转身对亲随道,“去,给我备五十名弓箭手,待他们再挑战,就用箭雨伺候!”
黄昏时分,朱武的中军已与左右两翼在卧牛山汇合。呼延灼提着个俘虏来见:“哥哥,抓了个博州的粮官,他说博州知府怕咱们打过去,已把兵力缩回城里,不会来援东昌府了!”
朱武笑了:“这就好办了。”他看向关胜,“明日张清定忍不住出战,你且诈败,引他到落马坡,那里有韩滔、彭玘带领步兵等着,定能擒住他!”
关胜抚须笑道:“此计甚妙!我这青龙偃月刀,正想会会他的飞石!”
夜色渐深,各路人马都在等待着黎明。梁山泊的水面上,月光铺了条银路;东昌府的城楼上,张清还在摩挲着石子;大名府的翠云楼里,宋姜正听着楼下的说书人讲卢俊义的故事,扈三娘则在窗边望着金明池的波光,那里,卢府的灯火正亮着,像一颗悬在夜色里的星。
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带着战场的肃杀,带着茶香的清润,带着百姓的期盼,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汇聚。无论是即将到来的东昌府之战,还是大名府的那番会面,都藏着同一个念想——让这天下的烟火气,能烧得更旺些,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