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刺进他的五脏六腑。他疼得蜷缩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那些与阮铃相关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桃树下的初见,玉簪的承诺,生辰的长寿面,凉亭的决裂,还有那个小小的襁褓……
“不要……”他想抓住那些记忆,可它们却像指间的沙,越抓越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疼痛渐渐消失,意识慢慢回笼。萧逸洋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他在哪里?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是谁?还有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什么?
“哥,你怎么样?”萧逸尘连忙上前,扶着他,语气紧张。
萧逸洋皱了皱眉,挣脱开他的手:“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哥?”
萧逸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忘情丹,起效了。
他忘了阮铃,忘了孩子,忘了所有的爱与恨,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我是萧逸尘,你的弟弟。”萧逸尘强忍着泪水,声音平静地说,“你之前修炼出了岔子,我给你炼了一颗丹药,现在没事了。”
萧逸洋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站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眉头依旧皱着:“我该回仙门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萧逸尘一眼,也没有再看那个放在桌上的布包——那里面,是阮铃为孩子绣的襁褓,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
萧逸尘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曾经爱过阮铃、后悔过的萧逸洋,彻底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逸洋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他依旧是仙门的大师兄,修为高深,冷静沉稳,只是眼底少了一丝温度,多了一份麻木。
他不再去那个庭院,甚至不再靠近那片种满桃树的山坡。
只有一次,仙门弟子打扫庭院时,发现那棵曾经枯萎的桃树,竟奇迹般地抽出了新芽。
弟子们都很惊讶,只有萧逸尘知道,那是阮铃当年亲手种下的桃树,是她用自己的灵力浇灌过的。
他走到桃树下,看着那些嫩绿的新芽,心里满是悲凉。
桃树还活着,可那个种桃树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而那个曾经守护桃树的人,也已经忘了这一切。
萧逸洋偶尔会路过这片山坡,看到那棵桃树,心里会莫名地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会驻足看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他不知道,在遥远的魔族边界,有一个女子,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桃树下,望着仙门的方向。女子穿着一身玄衣,容貌已经变了,可眼底的思念,却从未改变。
“孩子,”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声音温柔,“那是你父亲的方向。但我们,再也不会回去了。”
孩子咿呀学语,小手抓着一片桃花瓣,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当年桃树下的阮铃。
风卷起桃花瓣,飘向远方,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一个关于爱与恨,错过与遗憾的故事。
而那棵在仙门山坡上的桃树,每年都会开花,开得格外繁盛,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可年复一年,桃花开了又落,却再也没有等到那个穿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也再也没有等到那个会为她摘下桃花的男子。
只有满地的桃花烬,在风中轻轻叹息,诉说着那段被遗忘的过往。
........
三月初三的仙门,被一层鎏金霞光裹得严丝合缝。
从九天阁山脚下的“引仙桥”到凌霄殿的三千阶白玉长阶,每一级都铺着产自西昆仑的云锦——那云锦织着“云鹤朝仙”纹,踩上去软如云端,却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是仙门百年才得一匹的珍品。
阶下两侧,十二柄通天剑斜插在汉白玉基座中,剑鞘是深海玄铁所铸,泛着冷硬的幽光;剑穗垂落的灵珠是千年蚌精内丹所制,风一吹便叮咚作响,声线清越得能涤荡心魔,可这悦耳的声响里,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
“吉时到——”
随着司仪长老苍老的声音划破长空,凌霄殿厚重的朱漆殿门缓缓推开。
门内的景象比殿外更显肃穆:穹顶悬着的九盏“星辰琉璃灯”,每一盏都有丈许高,灯壁是东海万年琉璃雕琢而成,内壁刻着二十八星宿图,灯芯是采自极北冰原的万年火髓,火焰呈淡金色,既不烫手,又能将殿内每一处角落照得纤毫毕现。
灯影下,那方刻满云纹的掌门宝座更显威严,宝座扶手是一对盘旋的金龙,龙首衔着一颗鸽卵大的夜明珠,珠光与火光交映,让宝座上的人宛若置身星河。
萧逸洋走在红毯上,玄色镶金的掌门法衣垂落至脚踝,衣摆上的“九天镇魔纹”是大长老亲手绣制,每一针都引了仙门灵力,走动时纹路会随灵力流转,像活过来的锁链。
他走得极稳,步幅均匀,眉眼间是惯有的冷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握着的“九天印”有多凉——那印玺是用昆仑山顶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印面刻着“统御仙门,镇护三界”八个篆字,触掌时竟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有根细针在扎他的指尖,可这痛感转瞬即逝,只余下一片麻木的平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请掌门接印!”大长老站在宝座旁,白发垂至胸前,手中托着九天印的托盘是紫檀木所制,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光滑。
他看着萧逸洋的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三年前阮铃离开时,他曾撞见萧逸洋在桃树下痛哭,可如今的萧逸洋,却像忘了那段过往,连提及“魔族”二字时,眼底都没有半分波澜。
萧逸洋抬手接过九天印,印玺入手的瞬间,殿内外万余名修士齐齐躬身,声音震得殿梁上的尘灰簌簌落下:“恭贺萧掌门继位!愿掌门仙福永享,护我仙门万年!”
人群中,张砚之攥紧了袖中的剑穗,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捏碎那枚桃木剑穗——那剑穗是阮铃三年前送他的,说桃木能驱邪,还笑着说“你总爱冲在前面,可得多护着自己”。
那年他被魔修偷袭,魔气侵入心脉,连大长老都束手无策,是阮铃瞒着所有人,深夜潜入他的居所,用自己的魔族本源灵力一点点将魔气逼出。
当时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紫色,额角渗着冷汗,却还叮嘱他“莫要告知逸洋,他对魔族成见深,免得他多心”。如今看着高坐宝座上、连目光都透着冷意的萧逸洋,张砚之只觉得喉咙发涩,那个曾为阮铃折桃枝、会因为阮铃皱眉而紧张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砚之,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