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窗框的木头里,木屑刺入指甲缝,带来尖锐的疼痛,但她毫无察觉。
自己在这里受尽折磨,人不人鬼不鬼,她却在外面风光无限,和朋友打情骂俏,享受着战友的簇拥和殷勤。
就在这时,一个让她更加怒火中烧的画面出现了。
她看到高铠从另一边的器械区跑了过来。
那个一向骄傲得像只开屏花孔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最没出息的跟班一样,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军用水壶,快步跑到苏安面前。
他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笑容,微微弯着腰,将水壶递了过去。
那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警队精英的傲气?分明就是个想尽办法讨好心上人的毛头小子,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苏安似乎说了句什么,摆了摆手,拒绝了。
高铠的表情明显黯淡下去,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固执地站在苏安身边,像个忠诚的护卫,陪着她走向下一个训练项目。他的嘴还在不停地动着,似乎在解释什么,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头,让白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种眼神……
白薇眯起眼睛,死死地看着高铠的侧脸。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在她那个当干部的父亲的酒局上,那些脑满肠肥、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在看文工团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演员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一种极力克制,却又根本藏不住的,充满了占有欲和赤裸裸渴望的眼神。
一个被遗忘的记忆碎片,伴随着一道惊雷,在白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被她刻意忽略,被恐惧和混乱掩埋,却足以致命的事。
那天晚上,她因为被苏安羞辱,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睡不着。
大概半夜两点多,万籁俱寂,她听见宿舍里有极其轻微的、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她立刻警觉地从床帘缝隙里探出头,透过没关严的门缝,正好看到苏安那个瘦弱的背影,像只没有声音的猫,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宿舍。
这么晚了,她出去干什么?上厕所?
不对!厕所在走廊另一头,她的方向是楼外!
一个巨大的疑惑瞬间攫住了白薇。她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就驱使她立刻、悄悄地下了床,像个幽灵一样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亲眼看到,苏安没有去厕所,也没有去水房,而是熟门熟路地跳下窗户,然后穿过操场,直接出了宿舍楼的范围,一路摸黑,去了后山那片最僻静的小树林。
那里是巡逻队的视野死角,平时根本没人会去!
她想干什么?去后山……这个念头让白薇瞬间联想到了“敌特”两个字!
巨大的刺激让她忘记了害怕,她躲在一块一人高的灌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树林的阴影里,走出了另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身材很高大,肩膀很宽,穿着一身笔挺的作训服,身形挺拔如松。
因为离得太远,天又太黑,她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她只看到苏安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人还抬起手,非常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亲昵,摸了摸苏安的头。
那个动作……亲密得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胃里直泛酸水。
那绝不是普通战友之间会有的动作!
当时她吓坏了,心里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抓到了苏安的把柄。可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远处就传来了巡逻队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
她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去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只知道苏安是在私会男人。她不敢多待,在巡逻队发现她之前,就立刻像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回来。
回来之后,她一直在猜那个男人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江言,她的青梅竹马,他一次次地背叛了自己,转而对苏安投去偏爱的目光,让她一直都无法释怀。
一想到她那从小爱慕的江言,可能会对着苏安露出那种温柔的笑容,她心里就跟被刀子反复切割一样难受。
所以,她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猜测,并把这件事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一是因为没有抓到现行,看不清脸,说出去没人信,反而会暴露自己半夜偷溜出去的事。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害怕,怕那个男人真的是江言,怕自己的幻想被彻底戳破。
可是现在。
看到操场上高铠那副没出息的、围着苏安团团转的哈巴狗模样,白薇瞬间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是他!
一定是高铠!他的身形和那个晚上那个男人的背影很像。
最重要的是,他对苏安的态度!那种不加掩饰的讨好和露骨的占有欲,绝对不是普通的战友情能解释的!
他们两个,一定是在搞对象!在偷偷摸摸地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且,他们竟然敢在军营里秘密私通,这可是伤风败俗的大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薇的身体,因为这个巨大的发现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压抑而疯狂的笑声。
不是恐惧,是狂喜。
一种抓住了敌人致命死穴的、无与伦比的狂喜。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苏安的死穴!
在这个年代,在这个纪律严明、视作风如生命的军营里,目无组织,光天化日之下“在军营内秽……乱,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这顶帽子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记过处分,不是开除那么简单!
那是足以毁掉两个人所有前途、让他们被钉在耻辱柱上、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