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哗然。
“说。”魏晔的声音阴沉得骇人。
冯兰芷心中一松，皇上信她！否则此刻就该直接发落了，哪还会容她开口？
贤妃的手倏然攥紧，又缓缓松开。
冯兰芷投靠她拢共也没多久，期间又因怀胎静养，自己都还未能彻底信任她，那些经她手的勾当，不过零星几桩，且早抹干净了首尾……
冯兰芷掠过贤妃平静的脸：“昔日张御女得宠时，贤妃娘娘命妾在福充容的点心里掺了洋金花粉，这才使得她突然发狂伤人，既是断了张御女的荣宠，又让福充容与贵妃之间生了嫌隙。”她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继续道，“四皇子生辰宴那晚，贤妃连夜遣人送来一套文房四宝，要妾借着昭充媛的手送到四皇子手上。那笔杆被药汁浸过，接触的日子久了，四皇子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虚弱下去……她一早埋好了线索，只要查下去，此事便会查到贵妃身上。”
张御女心中一震，她那时圣眷正浓，却因福充容发狂而伤了脸，不得不撤去玉牌好生将养。养伤一月，再出来时皇上早就对她淡了。虽查实是有人下药，可她到底把福充容恨进了骨血里。为报复福充容，这才铤而走险设计了蜈蚣一事，却原来此事背后是贤妃在推波助澜？
福充容更是猛地起身，“啪”地一巴掌甩在冯兰芷脸上：“先是用香料害得本宫当众失态，如今又是用香料引蛇咬人，冯才人这般手段，四皇子生辰宴那日的蜈蚣，怕不是也沾着你特制的香粉？却让本宫为你背了黑锅！”
冯兰芷被打的头一偏，她捂着脸抬头死死盯着福充容：“蜈蚣之事与妾何干？！福充容莫不是忘了，妾也被那蜈蚣害得跌倒以致于动了胎气！”
福充容此言一出，在场嫔妃无不悚然——既然能用香料引来毒蛇，自然也可以引来蜈蚣。回想起当日蜈蚣带来的祸事，再思及今日毒蛇之险，众人眼中的恐惧逐渐化为刻骨的恨意，巴不得皇上立即严惩这个祸害。
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毒物被引出来？这种手段简直防不胜防，谁也不想整日与毒物打交道！
眼见着众人都盯着冯兰芷，淑妃猛地一拍扶手：“好个阴毒手段！那日秋意捧着摔断的笔回来请罪，本宫还当是她毛手毛脚——她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向贤妃脚边，瓷片混着茶叶四溅，没想到这笔里居然暗藏玄机，若真的送到了四皇子手里……贤妃这是要我儿的命！
牵扯到皇嗣，魏晔眼神阴沉得可怕：“贤妃——”
贤妃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脊背挺的笔直：“皇上明鉴，妾侍奉您多年，向来不爱掺和这些是非。当初冯才人分到长阳殿偏殿，妾不过尽主位之责才管束几分。后来她有孕在身，妾念及同住的情分才多有照拂。妾与福充容素无往来，四皇子更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孩子，妾有何理由要害他们？冯才人今日所言句句诛心，却不知可有一星半点的实证？”
殿中众人闻言，神色都微妙地变了变。确实，若将这些罪名安在贵妃头上倒有几分可信——毕竟贵妃要给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可贤妃......？
贤妃一向独来独往，平日里连争宠都懒得掺和，恩宠向来淡薄，膝下只一个二公主。要说她处心积虑谋害皇嗣，图什么呢？
淑妃心中冷笑一声，若不是她们早就抓住了把柄，只怕也要叫贤妃糊弄过去。
冯兰芷没料到她的话无人肯信，仓皇四顾：“妾便是人证！除了妾，还有妾身边的宫女秋意也可为证！”
贤妃慢条斯理道：“冯才人既已对本宫心存芥蒂，所言自然难免会有失偏颇。你与贴身宫女的说辞，只怕是难以取信于人。”
洋金花粉的事自己不过递了句话，连东西都是冯兰芷亲手准备的，定然是没什么把柄的。至于那支浸过药的笔，出事当日她就让冯兰芷处理了，后来听说好像是被崔琇的人暗中取走。
她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且不说崔琇如今与冯兰芷势同水火，即便真将那支笔呈上来又如何？自己早就将尾巴处理干净了，没有确凿证据，单凭一支来路不明的笔，又能证明什么？
崔琇确实拿不出来，因为那支笔此刻正躺在贵妃寝殿的暗格中。
冯兰芷自然也拿不出来。
她朝着崔琇膝行几步，伸手死死攥住她的裙角：“表姐，你知道的！那些事你都清楚的对不对！求你看着往日的情分上说句公道话！”
崔琇蹙着眉将身子往后仰了仰，试图抽回自己的裙角：“本宫不明白冯才人在说什么，既是密谋，旁人又怎么会知晓？”
淑妃眉梢微挑：冯才人这话倒是有意思。既是你要揭发贤妃，怎么反去向昭充媛讨要证据？
福充容溢出一声冷笑：“这般颠三倒四的模样，莫不是癔症又犯了！如今人证物证皆在，还做这等困兽之斗，当真可笑。”
沈昭仪轻蹙蛾眉，绢帕掩唇道：冯才人这般疯癫状，又精通引蛇诱虫之术......若任这种人留在宫中，岂非叫阖宫姐妹都寝食难安？
冯兰芷突然嘶声尖叫：我清醒得很！都是贤妃她污蔑我的！她猛地扑倒在崔琇脚边，十指死死扣住对方双膝，“表姐，你为什么不帮我？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表姐妹！你怎么能不帮我？你既已不能有孕，为什么不肯帮我？若我得宠生下皇子，将来不也是你的倚仗么？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
崔琇惊得泪水涟涟，青玉与孙瑞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扣住冯兰芷手腕命门，一个掰开她的手指，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魏晔猛地挥袖将茶盏拂落在地：“放肆！才人冯氏构陷妃嫔，谋害皇嗣，其心可诛。即日起贬为庶人，赐死。”
两名内侍立刻上前，扣住冯兰芷双臂拖了出去。
她拼命挣扎间，金钗坠地，云鬓散乱，绣鞋在挣扎间遗落在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