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的崩塌与地底污秽触手的暴动,将“枯骨勘探队”和零他们瞬间推入绝境。粗大的暗黄色脓液触手如同活化的地狱鞭笞,每一次抽击都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恐怖的物理力量,轻易撕裂地面,将躲闪不及的队员连同岩石一起抽飞、碾碎,或是拖入张开的、布满利齿的裂缝之中。
“撤!向谷口撤!” 石脊的吼声在轰鸣和惨叫声中几乎被淹没。燧石带着残存的战斗队员拼死阻击,但他们的武器对那庞大的污秽触手效果甚微,反而不断有人被溅射的脓液侵蚀,惨叫着化为新的畸形肉块。
零和夜魅(影)护着昏迷的狩(默)和那台刚刚打包好的“帷幕”发生器原型机,在云母等人的协助下,艰难地向谷口方向移动。零再次试图调动那缓慢变化的螺旋力量进行防御和干扰,但面对这源自地底深处、似乎被激怒的“不洁”本源力量,他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仅仅能勉强偏转或延缓触手的攻击轨迹,自身却不断被反震力震得气血翻腾,旧伤迸裂。
夜魅的状态更加糟糕。她的阴影能力在这种狂暴的、充满实体污染的物理攻击面前几乎失效,只能依靠残存的体能和短刃进行绝望的格挡,每一次与触手的碰撞都让她手臂发麻,虎口崩裂,精神上的创伤也被这直接的恐怖不断撕扯。
眼看谷口在望,但数条更加粗壮的触手从前方地面猛然钻出,如同栅栏般封死了去路!后方,更多的触手正从崩塌的岩壁和裂缝中涌出,形成合围之势!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连石脊眼中也露出了近乎崩溃的神色。他们触动了不该触动的东西,释放了被“静滞间”长久压制的恐怖,代价将是所有人的生命和灵魂被这污秽的深渊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零都感到那点“自我”光芒要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黯然熄灭之际——
异变,并非来自地下,也非来自天空。
而是来自他们自身,或者说,来自他们周围看似寻常的阴影与意识边缘的恍惚。
首先是阴影。
谷地中那些因战斗和崩塌而变得支离破碎的阴影——岩石的投影、残骸的暗面、甚至人们自己脚下摇曳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如同获得了独立的生命,不再遵循光线的规律,而是以一种诡异而流畅的方式流动、汇聚、变形!阴影汇聚成一道道纤细、锐利、仿佛由最纯粹黑暗构成的丝线或爪痕,无声无息地缠绕上那些狂暴挥舞的污秽触手!
这些阴影丝线看似脆弱,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切割”与“侵蚀”属性。它们并非强行勒断触手,而是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触手表面脓液与畸变组织的连接薄弱处,又如同附骨之疽,沿着切口向内渗透,释放出一种冰冷、隐秘、仿佛能令万物“沉寂”与“遗忘” 的侵蚀性能量!
被阴影丝线缠绕切割的触手,动作骤然变得迟滞、僵硬,表面的脓液活性下降,甚至开始出现局部“枯萎” 和“信息丢失” 般的诡异现象——仿佛那段组织存在的“概念”本身正在被悄然抹除或“隐秘化”!
巴斯特的力量!隐秘的侵蚀,厄运的切割,令目标“沉寂”与“被遗忘”的权能!
紧接着,是意识。
所有正在挣扎、恐惧、绝望的人们(包括零和夜魅),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深沉的困意席卷而来!这困意并非源于疲惫,而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古老、安宁、却又无比霸道的力量。
他们的思维速度骤然放缓,对外界恐怖的感知变得模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那些污秽触手的咆哮、腐败的气息、死亡的威胁,都变成了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内心翻涌的恐惧、绝望、疼痛,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被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所取代。
这不是放弃,而是一种强制性的精神庇护与隔离!将脆弱的意识从无法承受的恐怖现实中暂时抽离,置于一个相对“安全”的梦境缓冲区!
诺登斯的力量!梦境的主宰,强制安宁,精神庇护的权能!
两位古老存在的力量,并非以宏伟的降临姿态出现,而是以这种极其隐蔽、精准、且充满神只特有“风格” 的方式介入!巴斯特操控阴影进行隐秘的切割与侵蚀,诺登斯则强制稳定众人濒临崩溃的精神,将他们从即时的恐怖中暂时隔离!
这绝非出于“善意”或“怜悯”。正如诺登斯之前冰冷宣告的,祂们的行为基于自身的“职责”与“不悦”。巴斯特厌恶“不洁”污染(尤其是与奈亚拉托提普相关的),诺登斯则要维护梦境疆域的“相对洁净”并清除侵入的污秽。此刻地底暴动的污秽本源,显然触及了祂们的“不悦”底线。而零他们,恰好位于需要被“清理”的污染区域,且具备一定的“变量”潜质(在诺登斯和可能也在巴斯特的观察中),于是便成了这场“清理”行动中,被顺手施加了一层“保护”的“观察样本”或“棋子”。
无论如何,这突如其来的、非直接的“援助”,为绝境中的人们争取到了一线喘息之机!
污秽触手在巴斯特阴影丝线的隐秘侵蚀和切割下,攻势明显受挫,变得混乱而低效。而众人被诺登斯强制平静的意识,则能在一片麻木的“安宁”中,本能地执行求生指令——撤退!
“走……快走……” 石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梦呓般的模糊,但指令明确。
残存的人们,包括零和夜魅,如同梦游般,机械却高效地移动起来。他们绕过那些动作迟滞、被阴影缠绕的触手,穿过变得不再那么致命的封锁,踉跄着冲出了谷口,扑倒在相对安全的荒原上。
就在最后一人冲出谷口的瞬间——
谷地深处,传来了那污秽本源更加狂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压抑和隔绝了的愤怒嘶鸣!紧接着,整个谷地,连同其中暴动的触手和弥漫的“不洁”气息,被一层骤然降临的、更加深沉纯粹的黑暗与一片流转的、仿佛由无数猫眼石般闪烁的隐秘星光共同笼罩!
黑暗与星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茧,将整个污染暴动区域彻底包裹、隔绝!从外界看去,谷地仿佛凭空消失了一块,只剩下一个不断微微脉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寂静与隐秘感的黑暗星光巨茧。
巴斯特与诺登斯,显然正在联手处理(封印?放逐?分解?)那个被惊动的污秽本源。而祂们顺手布下的这层“茧”,也彻底断绝了污染外泄的可能。
荒原上,逃出生天的人们或坐或躺,剧烈喘息,眼神逐渐从那种强制性的麻木平静中恢复,重新被劫后余生的惊恐、茫然,以及深深的疲惫所占据。
零单膝跪地,看着怀中那台“帷幕”发生器原型机,又看向不远处那个寂静的黑暗星光巨茧,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活下来了。因为两位对人类并无善意的古老存在的“顺手”干预。
他们获得了一线生机,以及可能对抗“不洁”的工具(“帷幕”发生器)。
但他们也更深地卷入了更高存在的博弈,成了被“标注”的棋子,背负着“变量”的潜质,吸引着包括奈亚拉托提普在内的更多存在的“兴趣”或“敌意”。
石脊挣扎着站起,脸色苍白如纸,看向零的目光无比复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引来……那种存在的‘关注’?”
零无法回答。他看向夜魅,夜魅也正看着他,眼中同样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更深的不安。狩依旧昏迷,幽紫纹路在“帷幕”发生器微弱的秩序能量辐射下,似乎稍微平静,但远未解决。
微光,在并非出于善意的“联手”庇护下,再次幸存。前路,带着刚刚获得的“可能”,也带着更加沉重和诡异的“关注”与“期许”,继续延伸向迷雾重重的荒原深处。而身后,那寂静的黑暗星光巨茧,如同一个无声的纪念碑,记录着这场与神只(非善)的、短暂而诡异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