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已定,唯有血战。
“灯塔”将最后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向被黑爪撕裂的屏蔽场边缘。狂暴的能量流与旧日支配者的恶意碰撞,爆发出无声却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闪光,强行延缓了黑爪进一步侵入的速度,但代价是屏蔽场其他区域的能量供应骤降,整体稳定性开始动摇,如同漏气的皮球。
通道内部,夜魅(影)的身影在光之桥梁上化为一道死亡的阴影。她没有实体,更像是意识与残存力量的投影。她的双刀(意念的具现)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斩断那些沿着通道窜动的阴影触须或扭曲的感知器官。这些旧神爪牙没有固定形态,攻击方式诡异,每一次交锋都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精神力。她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逆行,清除着试图污染水源的秽物,为“牵引”争取一丝洁净。
维生舱中的零,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却在“方舟-7”加强的牵引能量流和自身那微弱“钥匙”共鸣的相互作用下,维持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通道尽头的连接。他是这场危险赌博中,最脆弱也最关键的锚点。
“方舟-7”的净化波动持续冲刷着通道,稳定着桥梁的结构。那个非人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语速更快:“检测到信标生命体征濒危。启动紧急维生协议。牵引力场最大化。准备接驳。”
光之桥梁猛地一震,亮度骤增!通道尽头那“水母”般的轮廓骤然清晰,它并非生物,而是一个巨大、流线型、表面覆盖着无数闪烁符文的银白色结构体的一部分!一根更加凝实、直径数米的乳白色能量导管从“方舟”前端伸出,如同温柔的触手,沿着光之桥梁高速延伸而来,目标直指“灯塔”!
与此同时,那撕扯屏蔽场的黑爪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多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暗影触须从破碎处涌入,不再仅仅针对零,而是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灯塔”本身的结构!建筑在哀鸣,金属在融化,爆炸的火光在基地各处亮起。
内忧外患,真正的末日仿佛就在下一秒。
乳白色的能量导管,无视了通道内残余的阴影和外部黑爪的干扰,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精准和稳定,瞬间跨越了最后的空间距离,其顶端如同花朵般展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柔和的能量罩,将整个“灯塔”核心区——包括指挥中心、零的维生舱以及关键设备——笼罩其中!
“接驳完成。开始收束牵引。” 电子音宣告。
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开始作用。被能量罩笼罩的区域,连同其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从当前的时空中被“剥离”出去。空间本身发出低沉的呻吟,现实的结构在被强行弯曲。
这是最后的逃生,也是最彻底的切割。
“不——!” 通讯频道里传来雷克斯绝望而愤怒的吼叫。他的东区没有被能量罩覆盖。他和他的追随者们,连同“灯塔”超过一半的区域和幸存者,被留在了原地,即将独自面对那恐怖的黑色巨爪和随之而来的彻底毁灭。
枢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落。这是她必须做的选择,为了保住“钥匙”,为了保住最后的核心和希望。但这选择的残酷,足以吞噬她的余生。
夜魅的身影在通道彻底消失前的一瞬,如同归巢的倦鸟,冲入了乳白色的能量罩内。她回头望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黑色巨爪彻底撕碎东区围墙,以及雷克斯等人被无尽黑暗吞没的最后一幕。
然后,光淹没了所有感官。
当零的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与剧痛中再次浮起一丝微光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绝对的……洁净。
没有低语。没有疯狂的能量波动。没有末世腐朽的气息。空气是经过精密过滤的清新,带着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的味道。重力稳定,光线柔和而不刺眼。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若千斤。身体的感觉在缓慢恢复,不再是撕裂灵魂的痛苦,而是一种深彻骨髓的虚弱和麻木。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类似维生舱但更加舒适、充满温和能量流的设备中。
他尝试调动精神力,内视自身。然后,他“看到”了。
他的身体内部,那些曾经狂暴的、灼烧一切的旧神力量残留,以及“心锁”的碎片,都被一种极其精密的、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能量细丝……包裹、梳理、压制着。这些能量细丝如同最顶级的医生和狱卒,一边修复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一边将一切可能引发混乱的因素牢牢束缚。
这不是治愈。这是更高层次的控制。
一种冰冷的恐惧,比面对旧日支配者时更加清晰、更加贴近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听”到了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温和、清晰、毫无情绪起伏:
“零,编号K-01,‘钥匙’载体。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欢迎来到‘方舟-7’,深潜者避难所。”
他勉强“转动”意识,发出微弱的询问:“……其他人?”
“确认接收个体:枢,编号t-07,技术官;影,编号A-03,适应性特工;默,编号c-05,知识载体(退化态)。其余原‘灯塔’单位,未能成功收容。”
简洁,冰冷,如同清点货物。
接着,更多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是关于“方舟-7”的基本介绍:一个在旧世界毁灭前启动的、理论上能永久隔绝外部威胁的终极避难所,采用“深潜”技术将自身锚定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中。能量来自某种原理不明的“虚空抽取”,维生系统近乎永恒。内部是高度自动化、秩序井然的封闭生态。
听起来像是天堂。
但零的“钥匙”本能,以及灵魂深处那被精心束缚却依旧存在的“心锁”碎片,都在发出无声的警报。
这洁净、有序、安全的天堂……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只有冰冷的机械运转,和那无处不在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监控。
“你的状态仍需深度调理。‘钥匙’功能的恢复与可控化,是当前最高优先级项目。请遵从引导。”
柔和的力量推动着他,让他再次陷入昏睡。在意识沉沦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们逃离了旧神的爪牙,是否……却跳进了一个更加精致、更加无法逃脱的牢笼?
微光,被带入了绝对洁净的方舟,却发现自己仿佛成了陈列在无菌室中的标本。生存得以延续,但自由与人性,似乎成了新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