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沁瑶将最后一个瓷瓶盖好,放在灶台上,那几个白瓷瓶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她转过身,看向一脸焦灼的碧柳,眼神平静得像没风的湖面。
“这药膏你先拿去,用法跟上次一样,每日早晚各涂一次,能暂时压下红疹,止止痒。”她拿起一个瓷瓶,递到碧柳手里,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手指,顿了顿又道,“但我得说清楚,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碧柳握着瓷瓶的手紧了紧,瓶身的凉意透过布料传到掌心,让她心里莫名发慌。“治标不治本?那……那怎么办?元姑娘,您是说,这药膏没法根治?”
元沁瑶点头,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洗手时水花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没见过你家小姐,也不知道她这疹子究竟是怎么起的。如果你家小姐爱食辛辣甜腻,或许症结就出在这些地方。”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阳光照在她腕间,能看见几道浅浅的疤痕,“我做的药膏,不过是用些清热解毒的草药,能暂时压制住火气,可若病根没除,停药了还是会反复,甚至可能一次比一次重。”
碧柳的脸瞬间白了,她想起小姐梳妆台上那些从京城运来的胭脂水粉,还有她每日点心不离蜜饯甜糕的习惯,当时只当是闺阁女儿家的寻常喜好,从没往别处想。“那……那要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这样……”
“若信得过我,”元沁瑶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拿捏的意思,只有几分认真,“改日带她来一趟。我得看看她的脉象,问问她的饮食起居,或许能找到症结。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毕竟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略懂些草药罢了。”
她这话倒是实情。
末世里她学的是急救和辨识草药,对付外伤和常见的感染还行,这种疑难杂症,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碧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信!我们自然信您!只要能让小姐好起来,莫说让她来这一趟,就是……就是让我们多拿些诊金也行啊!”
元沁瑶淡淡一笑,没接诊金的话,只是将剩下的几个瓷瓶用布包好,递给碧柳:“这里有五瓶,够用些时日了。让你家小姐先用着,若是方便,三日后再来一趟,我看看情况。”
碧柳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
她连连道谢,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袋里摸出个小银锭,递过去:“元姑娘,这是药钱,您收下。”
元沁瑶看了眼那银锭,足有五两重,比药膏本身的价值多了不少。
她没接,只是道:“上次说好了价钱,按市价来就行,多的不必给。”
“这……”碧柳有些为难,李大人特意交代过,让她多给些钱,务必让元姑娘尽心。
旁边的高个差役看出了门道,开口道:“元姑娘,这钱您就收下吧。我家大人说了,只要能让小姐舒坦些,这点钱不算什么。”
元沁瑶却摇了头,从灶台上拿起个粗瓷碗,往里面舀了些糙米:“我不要多的,就按这个换吧。五瓶药膏,换三斤糙米,再添点细面就行。”
碧柳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高个差役也有些意外,看元沁瑶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他转头对碧柳道:“既然元姑娘这样说,就按她说的办。回头让人送粮食过来。”
碧柳这才把银锭收起来,又感激地看了元沁瑶一眼:“那多谢元姑娘了。三日后,我一定带小姐来。”
元沁瑶没应声,只是走到院门口,拉开了门。
碧柳和差役往外走时,忽然听见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不大,却带着清亮的劲儿,像山雀初鸣。
元沁瑶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的疏离瞬间化了,染上几分柔软。
她回头望了眼屋门,对碧柳道:“慢走,不送。”
说完,便转身快步往里屋走,连关门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急切,仿佛那哭声是系在她心尖上的线。
碧柳站在院外,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木门。
她握紧怀里的布包,但愿三日后,小姐真能渐渐好起来。
那两个差役已经走在前面了,碧柳深吸口气,连忙跟了上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