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幽暗难测的身影,自天庭深处的神殿内悠然步出。
正是魔祖罗睺。
他回望那辉煌殿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虽然被那个秃子给拒绝了,但在这洪荒棋局中,落子的方式从不只有一种。
他正欲转身融入无垠黑暗,身形却微微一顿,
冥冥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因果线被触动了,
线的另一端,赫然指向星空深处,那条横亘宇宙的天河。
“好你个玄元……”
罗睺低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旧账还没给你算,竟然又拿了本祖的东西,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
他看向星空深处,天河源头,
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只是简单地一步迈出。
然而这一步,却仿佛踏在了整个洪荒宇宙的光暗节点之上。
无声无息间,极致的黑暗以其存在本身为核心,向着四面八方的星空蔓延。
日月星光在触及这黑暗的边缘时,如同水滴落入海绵,瞬间被吸收、湮灭。
刹那间,群星黯然,原本璀璨瑰丽的星河图卷,
仿佛被泼了浓稠的墨汁,迅速褪去所有颜色,只留下纯粹压抑的黑与白。
整个无尽星空,在这一刻,化作了黑白二色的默片。
唯有天庭所在和少数大神通者的道场,如太阳星,太阴星,紫微星……
还顽强地保留着自身的光彩,如同黑白海洋中的孤岛。
此时洪荒大地,正值极昼,永恒光明,转眼间却化作了一片灰白。
宇宙万灵,无论身处何地,修为高低,心头皆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层阴影,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出现在心中。
无数生灵下意识的抬头,却只看到一片失去色彩的、令人窒息的天空。
星空黯淡,苍穹变色,太阳星虽然依旧高悬于天,光辉灿烂,却失去了往日的温度。
而星空深处,天河水府,自然首当其冲。
那株刚刚扎根、正摇曳星辉的星辰树,光芒瞬间黯淡,
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枝叶不安地簌簌抖动。
正在水府内热火朝天忙碌的巨灵神将和龙伯力士们,动作齐齐僵住,
巨大的身躯在这绝对的黑暗威压下,本能地感到战栗,仿佛回到了天地未开、混沌蒙昧的时代。
“陛……陛下!”
巨大艰难地转动巨大的头颅,望向府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元负手立于水府入口的牌坊之下,身形在黑白世界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晰而超然。
他抬头望着那席卷星空的黑暗,脸上并无惊惶,反而露出一丝无奈,以及一点隐晦的……嫌弃。
“魔祖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何必弄出这般阵仗,吓到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玄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覆盖星空的死寂黑白,回荡在大道之中,法则层面。
话音未落,玄元指尖微动。
悬于府外的浩瀚天河主脉随之泛起涟漪,
一滴晶莹剔透,内蕴日、月、星三色奇光,流转不息的水滴自河中跃出,轻盈地飘至他的指尖。
随即,玄元屈指一弹。
那滴三光神水骤然分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水……
刹那间,汇聚成滚滚洪流!
这洪流起始尚小,转瞬便已汹涌澎湃,以玄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化作席卷星河的浩瀚汪洋!
所过之处,那霸道的黑白二色如同被洗涤的污渍,迅速褪去,宇宙重新焕发出璀璨的色彩。
星光再次闪耀,日月重现光辉,甚至比之前更加灵动鲜活。
然而这种鲜活却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瞬间,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最终,
三光神水汇成的无量星河,与黑白死寂形成了泾渭分明,又相互抗衡的两个世界,
一半是生机勃勃、道韵流转的彩色水世界,一半是万籁俱寂、归于终结的黑白虚无天。
两者在星空间交织、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大道规则在无声地角力,湮灭又新生。
整个无尽星空,就像一幅被人随意涂鸦的画卷,不断的变换。
“桀桀桀……”
一阵低沉而充满魔性笑声,自黑暗深处传来。
罗睺的身影,伴随着笑声,自那黑白世界的中央缓缓浮现,
他依旧笼罩在模糊的魔影中,唯有那双眸子,带着戏谑与审视,穿透虚空,落在玄元身上。
“玄元,哦不,现在该称你为玄皇了?”
罗睺面带微笑,目光扫过玄元身后的天河水府,以及那株星辰之树,
“本祖方才与帝俊道友叙旧,忽感有物与本祖有缘,循迹而来,果然又是你。
你府上那棵小树,吾看着甚是眼熟,像极了本祖多元前走失的一件小玩意儿。
你身为天庭玄皇,总不会强占他人之物吧?”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却直接将强占的帽子扣了下来,魔音灌耳,试图扰动因果。
玄元闻言,叹了口气,语气甚至带着点无语和嫌弃:
“罗睺道友下次出场的时候能不能换个笑声,你这样很像反派呀!再说,”
他顿了一下,
“……你我也是老朋友了,何必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强占不强占的?
这位星辰道友乃是自愿投入贫道门下,以求庇护,躲避你那毁灭道韵的侵染。
它既已改换门庭,形态自择,便与你再无瓜葛。强占之说,从何谈起?”
玄元话音落下,罗睺周身那令星辰失色的魔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显深沉,他低笑一声,声音仿佛能浸染大道:
“自愿?庇护?玄元,你说得轻巧。既承其因,便当担其果。
这位星辰道友身上缠绕的毁灭道韵,乃是本祖亲自烙印的缘法,岂是你说断就断?”
“更何况,太易纪中,你我就有笔旧账尚未清算。
如今新账旧账叠加,玄皇道友,你可想好,如何与本祖了结这段因果了吗?”
面对罗睺近乎直白的威胁,玄元脸上却不见丝毫紧张,
反而露出一个更加和煦的笑容,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睺道友何必急于一时?因果既然存在,总有了结之法。
道友远道而来,若连杯水酒都不招待,岂非显得贫道太过小气?
请入内一叙,听我忽……咳,这天河之畔,风景独好,正适合你我谈心。”
罗睺猩红的眼眸在玄元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穿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