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桌面上随着那曲谱的符号,虚虚地弹奏起来,口中喃喃地念着那豪迈不羁的歌词。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的激昂,再到最后的,全然的释然与洒脱。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柳泽已是泪流满面。
那泪水,不再是屈辱,不再是痛苦。
而是全然的,被理解,被救赎的,释然与狂喜!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仙人托梦,什么偶得名曲,都是托词。
这首曲子,就是苏玥为他而寻,为他而作!
她懂他!
懂他身在泥沼,却心向江湖的渴望!
懂他看似清冷,实则内心那股不愿被世俗束缚的傲气!
这一刻,他心中那座名为“防备”的冰山,轰然倒塌。
再也没有什么怀疑,再也没有什么试探。
“噗通”一声。
他再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次,我没有去扶他。
因为我知道,他拜的,不再是施恩于他的妻主。
而是一位,让他心悦诚服,愿意奉献一切的……神明。
“妻主……”
他的声音,沙哑,颤抖,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河的,庄严的誓言。
“柳泽此生,愿为妻主之鞘,藏您锋芒,护您安宁。”
“愿为妻主之刃,斩您之敌,清您之路。”
“从今往后,我的琴音,我的笛声,我的一切……”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桃花眼里,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都只为,妻主一人而鸣。”
安抚好柳泽那只受惊的玉色蝴蝶,已是月上中天。
我遣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披着月色,信步走向后院的东厢房。
那里,是我那头沉默的孤狼,祈恒的巢穴。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新开的栀子花甜香,也吹散了我心中因白日筹谋而积攒的些许疲惫。
我的剑,我的鞘,我的钱袋子。
他们,都已各安其位。
而我,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可以去看看,我此生唯一的,归宿。
祈恒的房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一豆烛火,从门缝里透出,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橘色光晕,像一块安静的暖玉。
我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悄然靠近火堆取暖的猫,无声地,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用来放置兵器的木架。
干净,整洁,一如他的人,带着一种将军般的,利落的寂寥。
桌上那只我随手赏给他的茶杯被擦拭得锃亮,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
而他,就坐在桌前。
背对着我,身形挺拔如松,宽阔的肩膀撑起一身玄色的常服,像一座沉默的山。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习武,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一柄长剑。
那是【断水剑】。
我送他的,绝世神兵。
桌上铺着一块最上等的雪白锦缎,旁边放着一瓶看成色便知价值不菲的剑油。
他手中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又虔诚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拂过那泓秋水般的剑身。
那神情,是全然的,不容任何人打扰的痴迷与珍重。
烛光跳跃,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
我能看到,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柔情。
那是一种,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流露出的,能将坚冰融化的柔情。
他不是在擦拭一柄剑。
他是在,透过这柄剑,看着我。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又酸又软。
我没有出声,只是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然后,在他身后站定。
我伸出双臂,从他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宽阔精壮的腰身。
将我的脸颊,贴在他那温热而坚实的脊背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总是紧绷的身体,在我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猛地僵硬了一下。
像一块被瞬间冰封的石头,每一寸肌肉都透露出无措与惊慌。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独有的、混合着皂角清香和淡淡汗水味的凛冽气息。
我能感受到他衣料下那坚硬如铁的肌肉,和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