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进！”
老者摘下眼镜，用的确良衬衫的袖子，在脸上抹了一下，才冲夏风和祁同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跟着老者走进房间，夏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说，周柄华一个副所长，家里不说有多奢华，但也不至于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从进门开始，走廊的过道里，都堆满了草稿纸。
客厅里的沙发和茶几下面，也都是泛花的草稿纸。
除了这些，就只有三四个白瓷的大茶缸子。
连沙发都是那种很老式的弹簧沙发，坐上去硌得屁股生疼。
“老伴，快，给祁局长和夏处长倒茶！”
老者一边招呼祁同伟和夏风坐下，一边招呼老伴待客。
时间不大，两缸子猴王茉莉花茶就端到了夏风和祁同伟面前。
夏风喝了一口茶水，才微笑道：“您老就是周柄华，周所长吧？”
“是我！”
老者点了下头，扭过身子，从堆在沙发旁边近一人来高的稿纸堆里，翻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将档案袋放在茶几上，推向了夏风和祁同伟。
“你们来，一定是为了这个吧？”
周柄华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略显湿润，满是期盼之色的问道。
夏风和祁同伟几乎同时皱了下眉头，诧异的打量着周柄华。
夏风放下茶杯，冲周柄华道：“周所长，您误会了，我是有个疑问，想向您求证的。”
听到这话，周柄华的眼神当中明显流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双手也下意识的抓住了那个档案袋。
夏风将他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正色道：“周老，我想知道，我们江宁科研所最近有什么重大科研突破吗？”
“据我了解，从科研所成立至今也拿出了不少成绩，但是，最近这十几年好像一点成果都没有，而且，每年递交的经费申请金额却越来越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周柄华开口，他老伴便急忙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冲夏风和祁同伟道：“我老伴可没有贪污啊！”
“他对得起国家，你们可不能诬赖好人呐！”
“实在不行，我们把东西都交出去还不行吗？你们饶了我们吧……”
噗通！
老妇人当场就跪在了夏风和祁同伟的面前。
二人都是一愣，夏风急忙伸手将老妇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看向周柄华道：“周所长，大娘，你们别误会，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了想，夏风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最后才道：“我想不明白，这么一家连年亏损的科研所，顾文龙为什么如此上心，一定要收购它！”
周柄华犹豫了许久，才从桌子底下的稿纸堆里，翻找出几页泛黄的稿纸，递到夏风面前道：“夏处长，这是1986年，我们科研所的立项书。”
夏风接过立项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芯片！”
看到这两个字，其实夏风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但还是冲周柄华道：“这十几年，我们科研所一直都在研发芯片？”
周柄华重重的点了下头道：“对！”
“但是，我们的基础技术太落后了，国外都是用计算机演算的，我们只能靠算盘和草稿纸啊……”
说话间，周柄华缓缓起身，抬起颤抖的双手，指向满屋子的草稿纸道：“这些……都是我和我的几个学生，算了十年的稿纸啊……”
“项目终于要看到曙光了，可是……”
说到这，周柄华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所长，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祁同伟起身扶着老人坐下，不解的问道。
“你们不知道，去年秋天，幻想电脑公司的老总来过一次，说要给老周一百万，让他把研究成果交给幻想公司！”
“但是，老周当面就拒绝了，这个项目是属于国家的，怎么能给他呢？可是，从那之后，这才一年的时间，老周带的四个研究生，不是出了车祸，就是跳楼死了……”
“连我们的儿子，也在去年过年陪儿媳妇回娘家的时候，出了车祸……”
“而且，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威胁老周，敢把研究成果交上去，就连我们两个老两口也都会出车祸的！”
“还说，就算交给市里，他也有办法把老周的研究成果毁掉！”
什么？
幻想公司？
林传志？
夏风瞬间就想到了后世发生的一些事。
当年，如果不是林传志，根本不可能在芯片领域被人卡脖子。
这个人，表面是个商人，实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卖国贼啊！
他那一套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租不如借的言论，即使当时还在监狱服刑的夏风听了，都差点气炸了肺。
自己吞了国家拨下来的研发经费就算了，居然还把手伸到江宁来了？
祁同伟不明所以，纳闷的看向老两口道：“幻想电脑也是国内的名牌，是不是他们对你们的研究成果感兴趣啊？”
周柄华抹了一把眼泪道：“那个汉奸！他怎么可能是对我的研究成果感兴趣！”
“他是要把我的研究成果，送到他主子那里去。”
“我和我的学生，演算、实验，经历了多少次失败，苦苦研究了十年呐！”
“他……他居然说，国人不配研发高科技！不如把成果免费送给英特儿，让他们拿着我们的研究成果生产，然后我们国家掏钱去国外买！”
“这……这就是一个畜牲！”
周柄华气得嘴唇发紫，身子颤抖不止。
什么？
听到周柄华的这番话，祁同伟整个人都懵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畜逻辑，明明是国人研发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免费送到大洋彼岸去，让人家生产出来，然后我们再掏钱去买？
卧草！
真是卖国都卖出新高度了！
“也就是说，顾文龙……不，翰星集团收购江宁科研所，就是为了您老和那几个研究生的科研成果？”
夏风眉头紧锁的问道。
“不……他们是想，毁掉它！”
周柄华抚摸着那个档案袋道：“它……不光是我们的研发成果，更是国家的未来啊！”
说话间，周柄华抬起头来，满眼都是期盼之色的道：“小伙子，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国际上的芯片制程，已经达到了主节点180纳米，半节点，也到了220纳米！”
“这是芯片制造技术，从微米，向纳米快速过渡的过程，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被落下了，那是几十年都无法追赶的啊！”
周柄华的老伴，更是泣不成声的道：“老周放弃了国外科学院一年一百万年薪，回到国内，拿着微薄的薪水，67年从国外回来，就是想用在国外学到的知识人，报效国家啊！”
“他有什么错啊！”
“他的学生，为了这些成果，献出了大好青春，可是为什么，那些恶人却可以横行当道，难道他们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吗？！”
“难道他们不懂，落后是要挨打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为什么要害死老周的学生，害死我们的孩子！难道非得要把我们也逼死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