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郑礼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施施然走了出来。
他身后，同样是几十名手持兵刃的护卫，与郑勇的人马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大哥，一大清早，火气这么大？”
郑礼轻摇折扇，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怎么，昨夜烧马不成，今天打算直接拆家了？”
“放你娘的屁！”郑勇斧指郑礼，双目赤红，“少他妈跟老子装蒜！昨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派人偷了老子的兵甲库！”
郑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兵甲库？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昨夜清点损失，密室被搬空，损失惨重。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郑勇这个莽夫，借着烧马的由头，暗度陈仓。
可现在看郑勇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
难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郑礼的目光越过暴怒的郑勇，扫向他身后那些护卫。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郑勇的护卫，向来以装备精良着称，人人披甲。
可今天，这群人竟大多只穿着单衣，手里拿的兵器也五花八门，像是临时凑出来的。
他的兵甲库……也被盗了？
两兄弟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暴怒如火，一个惊疑不定。
“呵，”
郑礼忽然冷笑一声，收起折扇，“大哥真是好手段。自己演一出苦肉计，带着一群没穿裤子的护卫来我门前叫嚷，是想把盗窃的罪名，彻底扣在我头上吗？”
“你！”
郑勇气得浑身发抖，他脑子直，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郑礼每一句话都在嘲讽他，“老子今天就劈了你这张臭嘴！”
话音未落，他已高举巨斧，朝着郑礼猛冲过去！
“轰！”
巨斧劈在青石地面上，火花四溅。
郑礼身形如鬼魅般闪开，脸色煞白。这莽夫是真的想杀人！
“住手！”
一声暴喝从街道尽头传来。
郑家三老爷郑威匆匆赶到，身后跟着二十多名家丁。
他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场面，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们两个兔崽子！这是要闹哪样！”
郑威冲到两人中间，怒视着准备再度挥斧的郑勇：“老大！你疯了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要在大街上砍死你亲弟弟？”
“三叔，您来得正好！”
郑礼稳住身形，指着郑勇，“您看看这疯狗，说什么兵甲库被盗，反咬一口说是我干的！”
“什么？”
郑威脸色瞬间变了，“兵甲库被盗？哪个兵甲库？”
“我的！”
郑勇咬牙切齿，“一夜之间，全没了！连根毛都不剩！”
郑威心头一沉，看向郑礼：“老二，你的呢？”
郑礼脸色难看：“也没了。”
什么？
郑威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站不稳。
两个兵甲库，同时被盗？
这绝对不是巧合！
“快！”
郑威猛地转身，“你们几个，立刻去检查老四的库房！”
几名家丁飞速跑开。
郑勇和郑礼也顾不上打架了，三人快步朝着郑闲的院子赶去。
还没到门口，他们就看见了那扇敞开的院门。
院子里静得可怕。
“老四！老四！”
郑威高声喊着，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
没有回应。
三人冲进院子，直奔后院的库房。
库房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连一根稻草都没剩下。
郑威感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完了……全完了……”
郑勇和郑礼面面相觑，刚才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三个兵甲库，全部被搬空。
而郑闲，人不见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这个畜生！”
郑威咬牙切齿，“他把我们的家底全端了！”
郑勇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这种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三叔，老四这是……叛出家门了？”
“叛出家门？”
郑威冷笑，“他这是要我们的命！没了这些兵甲，我们拿什么跟城里那些世家斗？拿什么在青州站稳脚跟？”
郑礼倒是冷静一些，他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忽然开口：“三叔，您觉得老四会去哪？”
“鬼知道那小子去哪了！”
郑威气得直拍大腿，“可能已经跑出青州了！”
“不，”郑礼摇头，“他跑不远。”
“什么意思？”
“这么多兵甲，少说也有几千斤重。就算有马车，一夜之间也运不了太远。”
郑礼眯起眼睛，“而且，他拿走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为了卖钱。”
“那是为了什么？”
“招兵买马。”
这三个字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郑威和郑勇都不是傻子，郑礼这么一说，他们立刻想通了。
郑闲这是要自立门户！
“这个白眼狼！”
郑威气得浑身发抖，“我们郑家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恩将仇报！”
“三叔，现在说这些没用。”
郑礼收起折扇，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没了兵甲，他们手下那些护卫战斗力直线下降。
而城里那些世家，可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郑家的生意呢。
“妈的！”
郑勇一拳砸在墙上，“老子非要把那小子抓回来不可！”
“你拿什么抓？”
郑礼冷声道，“现在人家有兵有甲，我们连把像样的刀都拿不出几把。”
“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郑威咬牙道，“必须找到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找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跑了进来。
“老爷！有消息了！”
“说！”
“昨晚有人看见，老四带着一队人马，往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
三人对视一眼。
那个方向，是天狼关。
“天狼关……”
郑威眉头紧锁，“他去那里干什么？”
郑礼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三叔，您说，他不会是想……”
“想什么？”
“投靠北蛮！”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投靠北蛮？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可能！”
郑勇大声道，“他再混蛋，也不至于做汉奸！”
“那他去天狼关干什么？”
郑礼反问，“那里可是边关要塞，除了军队，谁会往那跑？”
郑威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三叔，您的意思是？”
“派人去天狼关，盯住他！”
郑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他真的敢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我们就把消息报给朝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
郑礼有些犹豫，“万一他没有投敌呢？”
“那就更简单了。”
郑威冷笑，“既然他敢背叛家族，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想办法把他除掉，兵甲夺回来。”
郑勇听得热血沸腾：“对！就这么干！我现在就带人去！”
“等等！”
郑礼拦住了他，“大哥，你这副样子去，不是去办事，是去送死。现在人家有备而来，我们仓促应战，只会吃亏。”
“那你说怎么办？”
郑礼沉思片刻：“分头行动。三叔留在城里，稳住局面，别让那些世家看出我们的虚实。大哥，你带一队人，明面上追击老四。我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郑礼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既然他去了天狼关，那我们就让天狼关的人知道，郑家出了个叛徒。”
三天后，天狼关。
雪花纷飞，寒风如刀。
郑闲站在关墙上，望着远方的茫茫雪原，心中却没有丝毫寒意。
这三天来，他的人马已经扩充到了八十多人。
都是些真正见过血的硬汉子，有退役的边军，有落草的山匪，还有些走投无路的流民。
虽然出身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怕死。
“主公。”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李铁柱，他新收的副将。
原本是个山匪头子，因为山寨被官兵剿灭，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了郑闲。
“有什么事？”
“刚才有探子来报，您大哥郑勇带着人，正朝这边来呢。”
郑闲眉头微皱：“来了多少人？”
“不到五十个，而且装备很差。看样子，您昨晚那一手，把他们家底都端了。”
“哼。”
郑闲冷笑，“来得正好。”
“主公，您是打算……？”
“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当然要好好招待。”郑闲转过身，“传令下去，今晚设宴，欢迎我的好大哥。”
李铁柱愣了一下：“主公，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万一他们……”
“他们不敢。”
郑闲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郑勇那个莽夫，脑子里除了肌肉就是浆糊。既然敢追到这里来，说明他还没想明白现在的形势。”
“那我们……”
“按我说的做。记住，明天一早，我要让我这位好大哥，带着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回去。”
雪越下越大，天狼关在风雪中，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在这巨兽的腹中，一场兄弟间的生死博弈，即将拉开帷幕。
寒风呼啸，雪花在关口前飞舞得愈发狂暴。
郑勇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四十几个残兵败将。
他们的装备确实寒酸，有些人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只能用破布包裹身体抵御严寒。
“大哥，前面就是天狼关了。”
一个手下凑到郑勇身边，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郑勇勒住马缰，眯眼看向前方那座巍峨的关隘。
城墙上隐约可见人影晃动，火把在风雪中摇曳不定。
“老四真的在这里？”
“千真万确。探子亲眼看到他带着人进了关。”
郑勇咬牙切齿：“这个白眼狼！竟然真的投靠了边军！”
话音未落，关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从中走出，为首的正是郑闲。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皮甲，腰间佩着一把雪亮的长刀。
身后跟着二十多个精装汉子，个个杀气腾腾。
“大哥！”
郑闲远远地就笑着招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这么远来看我？”
郑勇愤怒地策马上前：“郑闲！你这个畜生！竟然真的投靠了朝廷！”
“投靠朝廷？”
郑闲哈哈大笑，“大哥，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这里做点小买卖而已。”
“小买卖？！”
郑勇的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你把家族的兵甲全部带走，就是为了做买卖？！”
郑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大哥，你说话要负责任。什么叫我带走了？那些兵甲，本来就是我的。”
“放屁！那是家族的财产！”
“家族的财产？”郑闲冷笑一声，“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家族的财产。可是……现在我就是家族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让郑勇和他的手下们都愣住了。
郑勇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就是郑家的族长。”
郑闲慢慢走近，每一步都踏得很稳，“昨天晚上，我已经按照家族传统，挑战了三叔。他败了，所以族长之位，自然就是我的了。”
“不可能！三叔不可能败给你！”
“不信？”郑闲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郑家族长的信物，“看看这个，大哥还认得吗？”
玉佩在火把光芒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的家族徽记清晰可见。
这确实是郑家祖传的族长印信。
郑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郑闲把玉佩重新收起，“实话告诉你，三叔现在正躺在床上养伤呢。他让我转告你们，从今以后，郑家的事由我做主。”
李铁柱在一旁看着这场兄弟对峙，心中暗自佩服。
主公这招真是高明，三言两语就把对方的气势完全压住了。
郑勇的手下们开始窃窃私语，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如果四公子真的成了族长，那他们现在算什么？
叛徒吗？
“就算……就算你真的打败了三叔。”
郑勇强撑着说道，“你也不能把家族的兵甲全部带到这种地方来！这里是边关！是战场！”
“正是因为这里是战场，所以才有商机啊。”郑闲笑得很灿烂，“大哥，你知道边军最缺什么吗？”
郑勇愣了一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