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带着一身热气进了郑闲的院子。
他先是向郑闲行礼，然后恭敬地将今日招募佃户的情况一一禀报。
从十贯钱的工钱引来的轰动，到佃户们的兴奋和期盼，再到周家兄弟为了铁蛋主动降价的事情，他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郑闲坐在凉亭里，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静静地听着。
天气确实热得厉害，即使在庄园里，也需要不时地摇动扇子。
幸好他知道硝石制冰。
可以无限制制作冰块。
这才舒服了些。
听到佃户们的反应，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钱的魅力，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横扫一切的硬通货。
“周大牛、周二虎为了铁蛋……主动少拿钱？”
郑闲挑了挑眉毛，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这年头为了口吃的，兄弟相残的都不少见，这种朴实的帮衬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意思。
“是的，小少爷。”
王玄策回道，“铁蛋那孩子看着确实可怜，小小年纪便要撑起一个家！“
王玄策小心翼翼看了郑闲一眼，见郑闲神情不变，这才继续说道，“我瞧着周家兄弟也是一片好心，这事儿就允了。您看……可有什么不妥？”
“确实不妥！”
郑闲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咱们家大业大，压根不在乎那点，你明天去的时候，告诉他们，该是多少工钱，就是多少工钱，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郑闲看着王玄策，认真说道，”咱们要用的人，不仅仅是要有手脚，更要有心。知道感恩，懂得互助，这样的人用起来才舒心。”
王玄策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小少爷仁厚！”
心中却是越发佩服。
这样一来，既收买了人心，又激励了佃户间的良性互动，一箭双雕啊。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郑闲挥了挥手，示意王玄策可以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盘算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琉璃作坊。
建作坊，找工人，这都只是基础。
最关键的还是配方和工艺。
虽然他脑子里有现代的知识，但真正落地实践，还是需要时间去调试。
而且，他还得找个靠谱的工头来负责日常管理。
刘大牛和刘二虎兄弟俩是王玄策推荐的，人品和能力都信得过，可以先让他们挑大梁。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郑闲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庄园里。
除了时不时地去未来琉璃作坊的工地看看进度，就是和王玄策、薛仁贵、苏定方等人讨论人手安排、安全保卫等问题。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李舒婉。
七月流火，酷暑难耐。
长安城里热得像个蒸笼，卫国公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李舒婉简直是度日如年。
今年则是大大的不同。
庄园里的温度确实宜人许多，再加上几乎无限量供应的冰块，无论是用来冰镇水果，还是放在屋子里降温，都让李舒婉这个夏天过得极为舒心。
她每日里除了看看书、绣绣花，就是和郑胭脂说说话，或者缠着郑闲问东问西。
郑闲倒是乐得天天陪着她，但他知道李舒婉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毕竟，她将自己托付给了他，他总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于是，在李舒婉的“事业为重”提醒下，他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琉璃作坊的筹建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琉璃作坊不仅主体完工，就连配套的炉子、模具、工具也都准备妥当。
按照郑闲的要求，第一批招募的一百名工人已经培训到位，其中包括刘大牛、刘二虎、铁蛋、老赵头等一众熟悉的面孔。
今天，是琉璃作坊第一次正式开炉，也是第一批琉璃成品出炉的日子。
虽然烈日当空，烤得大地直冒热气，但琉璃作坊前却聚了不少人。
郑闲自然是主角，亲自到场盯着。
而得知这件稀罕事儿的李靖、红拂女也赶了过来，李舒婉和郑闲的母亲郑胭脂更是好奇心爆棚，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老王头，这个早早便跟随母亲的车夫，被郑闲临时抓了壮丁，在炉子前神神叨叨地念叨了一大串谁也听不懂的祷词，说是能保佑炉火旺盛、出窑顺利。
念完后，他擦了擦汗，看向郑闲，示意可以开始了。
郑闲点了点头，按照老王头的嘱咐，咧嘴喊了一句：“大吉大利！开炉！”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名经验丰富的工人在刘大牛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炉门。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气息的味道。
工人们戴着厚厚的手套，用特制的长柄工具，从炉子里将一件件造型各异的琉璃制品缓缓地取了出来。
一开始，这些琉璃制品还是半透明的，带着尚未完全散去的炉火温度。
但当它们被放置在旁边的架子上，迎着毒辣的阳光时，奇迹发生了。
璀璨的光芒瞬间炸裂开来！
透明的琉璃瓶，如同凝固的清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巴掌大的琉璃盘，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仿佛一块来自深海的琥珀；小巧精致的琉璃珠，五颜六色，每一颗都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它们美丽得超乎想象，如同从梦境中直接搬出来的艺术品。
美轮美奂，流光溢彩！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无论是见过无数珍宝的红拂女，还是端庄持重的郑胭脂，亦或是满心爱意的李舒婉，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琉璃制品，眼神中充满了痴醉和惊叹。
“这……这……”
就连素来沉稳如山的卫国公李靖，此刻也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记得清楚，一个多月前，当郑闲跟他说要用普通的沙子烧制琉璃时，他只觉得这小子又在胡闹。
沙子？
那玩意儿除了盖房子，还能干啥？
烧琉璃？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