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停在十五分钟。
金光结界还在，像一层透明的壳裹住仓库中央。岑晚靠在谢停渊肩上，手还和他紧紧扣着。她的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起伏。血从她心口渗出，已经浸透了风衣前襟，顺着谢停渊的手背往下流。
他能感觉到那股温热正在变凉。
《镇鬼录》的虚影悬浮在他们头顶，书页翻动得越来越慢。双生星图的光芒稳定下来，星光连成线，在空中画出两个并列的人影。可就在这时，书页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
一道人影从书中缓缓浮现。
是个女人，穿着类似古式长袍，轮廓模糊，只有脸清晰可见。那张脸——和岑晚一模一样。
岑晚猛地睁大眼，整个人僵住。她的手指开始发抖，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某种更深的东西从身体里被扯了出来。她想往后退，但谢停渊的手抓得太紧。
“别看她。”谢停渊低喝一声，声音压得很沉，“守住心脉，现在不能分神。”
他感觉到岑晚的心跳乱了节奏，指尖冰凉。他知道她在动摇。他也看到了那张脸。但他不能让她陷进去。
虚影抬起手，动作缓慢，像是穿过千年的距离。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沙哑却清晰的声音：
“吾女……”
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岑晚眼前闪过一片红光。她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火海前，背后有个穿红衣的女人把她推开，嘴里说着“活下去”。那是她十八岁之前从未有过的记忆，却真实得像昨天发生过。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罗盘边缘的金光开始闪烁不定。
谢停渊立刻察觉不对。他抬头盯着那道虚影，眼神冷得像刀：“你是谁？凭什么认她做女儿？”
虚影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看着岑晚，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那不是慈爱，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沉重的期待。
谢停渊咬牙，握紧岑晚的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这本破书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你现在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算毁了这仪式也要把你打回去。”
话音未落，他左臂上的符文突然发烫，玉璧碎片在工具箱里嗡鸣震动。他的逆命直觉在疯狂预警，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背后。
他猛地回头。
玄阴子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绿火在他眼中燃烧。他刚才一直假装被压制，其实是在等这一刻——等镇守者现身，等血脉共鸣达到顶点，等封印最脆弱的时候。
他抬手就是一击。
血柱化作长矛，直刺岑晚后心。
谢停渊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他没松开岑晚的手，整个人横移半步，用肩膀硬接了那一击。血花炸开，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可他没倒。
相反，他站得更稳了。
逆命直觉冲到极限，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自动做出了反应。他右拳收紧，肌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转身就是一拳砸向玄阴子面门。
拳锋带着金光。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玄阴子根本来不及躲。那一拳正中胸口，直接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撞在墙上才停下。他咳出一口黑血，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不该有这样的力量……”他嘶声道。
谢停渊没理他。他低头看岑晚，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还在喘气。他伸手抹掉她嘴角的血迹，低声说：“撑住。”
然后他抬头看向那道虚影。
“你说她是你的女儿？”他声音很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扛这些年？”
虚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过了几秒，她轻轻开口：
“做得……好……”
这三个字说完，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双生星图的光芒也随之减弱，但《镇鬼录》的虚影依然悬在空中，没有消失。
玄阴子挣扎着站起来，还想再动手。可他刚抬手，地面突然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脚下。
是来自头顶。
仓库穹顶裂开一道缝，黑色雾气从中渗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压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谢停渊立刻警觉，把岑晚往身后拉了半步。他的拳头还举着，指节发烫，金光未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肉身强度提示在脑中闪现，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数值。
岑晚靠在他背上，一只手死死抓着他衣服。她终于从那种恍惚中回过神，声音微弱：“它要出来了。”
谢停渊点头：“我知道。”
两人站着没动，手也没松。金光结界还在，虽然比刚才弱了一些，但依旧挡住了那些渗下来的黑雾。
玄阴子站在远处，盯着他们，又看向那道即将完全裂开的穹顶缝隙。他的表情变了。不再是掌控一切的冷笑，而是真正的恐惧。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谢停渊盯着那道裂缝，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岑晚没说话，只是把手攥得更紧。
他们的血还在滴，落在地上，渗进符文缝隙。《镇鬼录》微微震动，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仓库外没有任何声音。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裂缝中传来的呼吸声，缓慢、沉重，不属于人间。
谢停渊抬起另一只手，擦掉脸上的血。他看着玄阴子，忽然笑了下：“你说你活了三百年，见过太多誓言变成灰。”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裂缝：“那你看看这次。”
岑晚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有迷茫。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熟悉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一瞬。
她低声说：“我从来不信命。”
谢停渊接道：“但我信你。”
他们同时抬头。
裂缝又宽了一寸。
黑雾涌出的速度加快。
谢停渊的拳头再次收紧，金光在指节处跳跃。他能感觉到逆命直觉在体内奔涌，不是警告，而是催促——快，再快一点。
岑晚的罗盘浮起半寸，自动指向裂缝中心。她左手按住心口，那里还在流血，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准备好了吗？”她问。
谢停渊没回答。
他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金光随着他的动作向前推了一寸。
裂缝中的呼吸声停了一瞬。
然后，一只手指从里面伸了出来。
苍白，修长，指甲漆黑。
它抓住裂缝边缘，缓缓向外探。
谢停渊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