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推开拍卖会场厚重的红绒布门。
门内灯光压得很低。一束冷白光打在中央展台上,照着那枚玉璧。
它躺在黑丝绒托盘里,表面有灰白色裂纹,像干涸的河床。
谢停渊没看别人。他径直走到第三排空位坐下,战术手套还戴在手上,指节绷紧。
拍卖师报出起拍价。声音平稳,带点刻意压低的磁性。
没人举牌。
谢停渊举起手。
一次。
两次。
第三次,他加了三倍。
全场安静下来。
有人回头看他。他没抬头,也没动。
拍卖师敲下槌子。
“成交。”
掌声稀稀拉拉。几声咳嗽混在里面。
谢停渊起身,走向展台。
工作人员递来托盘。他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玉璧边缘,一股黏腻感从皮肤钻进来。
黑血从玉璧裂缝里渗出来。不是滴落,是爬行。顺着他的指缝往上走,钻进袖口。
意识深处炸开猩红文字:
【肉身腐蚀度50%】
【启动强制休眠】
剧痛从脊椎往上冲。他膝盖往下沉了半寸,又立刻绷直。
他没松手。
玉璧还在他手里。
他抬手扯开作战服前襟。布料撕裂声很轻。
露出胸膛。皮肤下青色血管微微跳动。
黑血自动游向心脏位置,在皮肤上蚀刻出细密纹路。那些纹路和左臂符文走势一致,像两条线正在靠拢。
他闭上眼。
幻象来了。
岑晚悬在半空。手腕被铁链穿过,血顺着锁骨往下流。她闭着眼,睫毛不动。四周地面画满符文,九盏灯燃着绿火。灯油是暗红色的,泛着尸油特有的浮光。
玄阴子的声音响起来:“她替你死,很公平。”
谢停渊猛地睁眼。
瞳孔缩成针尖。
他低头看着胸前蠕动的黑血纹,喉结上下滚了一次。
“老子……选她活着。”
话音落下,他左手攥紧玉璧,右手摸向腰后工具箱。
箱盖弹开一条缝。他抽出一把银镊子,夹住玉璧一角,把整块玉从掌心移开。
黑血断了线。
他把玉璧放进工具箱底层,合上盖子,扣紧搭扣。
全场没人看他。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看表。一个女人在补口红。后排有人打哈欠,露出牙根。
谢停渊坐回座位。
他没动。呼吸放得很慢。
左臂符文开始发烫。比刚才更热。皮肤表面浮起细微裂痕,但没出血。
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擦掉嘴角一点黑血。
味道腥苦。
他吐了口气。
这时,四面八方响起笑声。
不是从某个方向来。是整个空间同时震动,连带着空气一起抖。
笑声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耳膜。
“谢停渊。”
“你真敢接。”
“这玉璧上刻着你的名字。”
“还有你的死期。”
谢停渊没转头。他盯着自己摊开的左手掌心。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十二岁捞尸时被水草割的。
现在疤边泛起黑边。
他慢慢握拳。
拳头没抖。
笑声停了。
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宣布下一件拍品。
谢停渊没听。
他听见自己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正常。
他摸了摸耳麦。信号还在。
苏绵绵没再发消息。
他低头看了眼工具箱。搭扣扣得严实。
箱体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他伸手按住箱盖。
震动停了。
他松开手。
箱盖没动。
他重新坐直。
拍卖厅顶灯忽然暗了一瞬。
没人抬头。
谢停渊数到三。
灯亮回来。
他右手指尖敲了敲膝盖。
一下。两下。三下。
和心跳同步。
他想起陈叔说过的话:“系统要你活,不是让你听话。”
他当时没回。
现在他懂了。
系统给任务,是逼他往前走。
不是往死里走。
他低头,解开工具箱最上层的小格。
里面躺着一枚铜钱。边缘磨得发亮。是他父亲留下的。
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铜钱背面有刮痕,是小时候他拿小刀刻的“谢”字。
他用拇指摩挲那个字。
铜钱没发热。
他把它塞回箱子里。
合上小格。
他抬眼看向拍卖台。
下一件拍品还没上台。
工作人员在调整灯光。
谢停渊忽然开口:“我买。”
声音不大,但全场听见了。
拍卖师愣了一下:“先生,这件尚未开拍。”
“我买。”谢停渊说,“连同刚才那块玉璧,一起。”
没人笑。
拍卖师看了眼后台。点头。
工作人员快步走下台,拿来一份协议。
谢停渊接过笔。
签字前,他顿了一下。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两毫米。
他没写名字。
他写的是:“岑晚。”
签完,他把协议推回去。
工作人员收走。
谢停渊站起身。
他没离开座位区。
他站在原地,等。
十秒后,工具箱震动加剧。
他打开箱子。
玉璧静静躺在那里。
黑血已经干了。表面结了一层薄壳。
他伸手进去,用镊子夹起玉璧。
刚离箱,玉璧突然裂开一道新缝。
一滴黑血弹出来,落在他手背上。
皮肤立刻泛起灰白。
他没甩。
任由那滴血慢慢渗进毛孔。
手背开始发麻。
他把玉璧放回箱中。
扣上搭扣。
他抬手抹了把脸。
指腹擦过眉骨旧伤。
那里有点痒。
他没抓。
他转身,朝贵宾室方向走去。
拍卖厅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没回头。
走廊灯光比厅内亮。
他脚步不快。
左手一直按在工具箱提手上。
箱体温度在升高。
他走到贵宾室门口。
门虚掩着。
他停下。
抬手,准备敲门。
手抬到一半,停住。
他盯着门缝。
里面没声音。
他没敲。
他站着。
工具箱提手突然变烫。
他没松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映在门板上,比平时短了一截。
他眨了眨眼。
影子没动。
他抬起右手,慢慢伸向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