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按在祭坛的符文上,血顺着指尖往下流。金纹在他手臂上跳动,像是有东西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他没动,也不敢松手。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腿肚子一直在抖,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倒。
岑晚站在他旁边,左手握着罗盘,右手悄悄扶住了他的胳膊。她的掌心有点凉,但很稳。
祭坛开始震动。
不是那种剧烈的晃动,而是一下一下,像心跳。地面裂开一条缝,从中央往外延伸。接着,一块青铜门缓缓升起,嵌在石壁之间。门面布满刻痕,全是镇鬼符文,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
门开了。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黑甲,长戟,全身裹在灰雾里。脚步落地没有声音,但空气一下子变冷。它的脸看不清,只有两只眼睛是红的,盯着他们,一眨不眨。
“交出信物。”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或死。”
岑晚反应很快。她甩手把裹尸袋的残布扔出去,缠住鬼将的戟杆,用力一拉。那东西没被拉动,但她争取到了时间。
她侧身挡在谢停渊前面,说:“你主子玄阴子没教过你谈判技巧?”
鬼将没回答。它抬手一震,布条直接崩断。然后举起长戟,指向两人。
谢停渊喘了口气,慢慢站直。他右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流得更多。但他感觉到体内的热流还在循环,金纹没有消退。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发现血里混着细小的金丝,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他知道这不对劲。
这不是系统的奖励,也不是逆命直觉。这是别的东西,来自更早之前,来自他父亲留下的印记。
他抬起手,再次按向祭坛。
这一次,不只是他的手在动。罗盘也在动。岑晚几乎同时举起了脖子上的玉蝉挂饰,贴在罗盘背面。两件物品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钥匙插进锁孔。
金光炸开。
不是一点点亮,是猛地冲出来,像一道柱子直射鬼将胸口。那东西怒吼一声,挥戟格挡,但光柱穿透了武器,直接打在它身上。
它的身体开始瓦解。
铠甲碎裂,灰雾被撕开,露出里面的轮廓——那不是怪物,更像是一个穿着古甲的人形。它挣扎着,想往前冲,却被金光压得跪了下来。
“鬼门已开半数!”它吼完这句话,整个人炸成灰烬,只留下一枚残破的符牌,掉在地上。
四周安静了。
祭坛不再震动,青铜门缓缓闭合。金光慢慢褪去,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焦味。谢停渊终于松手,腿一软,差点跪倒。岑晚伸手扶住他,这次没放开。
“你还行吗?”她问。
谢停渊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金纹还在,但热度降了一些。他弯腰捡起那枚符牌,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有字,已经模糊,但能看出一个“守”字。
岑晚也走过去看。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罗盘递给他。指针在轻微颤动,方向没变,还是指着深处。
“它刚才说的话。”谢停渊忽然开口,“‘终于有人能唤醒它了’……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岑晚皱眉:“什么意思?”
“它认出了什么。”谢停渊攥紧符牌,“可能是我身上的血,也可能是这个信物。它不是敌人,是被人改了命令的守门人。”
岑晚沉默几秒,说:“那就说明,真正的鬼门还没完全打开。玄阴子在等,他在等另一边准备好。”
谢停渊抬头看她:“你知道另一边是什么?”
“不知道。”她说,“但我猜,和你父亲有关。”
谢停渊没再问。他把符牌塞进衣袋,撑着祭坛站起来。膝盖还在疼,但他能走。他看了眼地面,裂缝还在,黑气从里面一点点渗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呼吸。
岑晚走到祭坛东侧,盯着那道缝。她左手一直握着罗盘,指节发白。刚才启动信物时,罗盘边缘烫伤了她的手,现在皮肤发红,但她没管。
“我们得继续。”她说。
谢停渊走到她身边,站定。两人并排看着那道裂缝,谁都没动。
过了几秒,谢停渊说:“你刚才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岑晚没看他:“你快站不住了。”
“我不需要保护。”
“我知道。”她转头看他一眼,“但我也不是为了你才挡的。如果它破坏了祭坛,封印失效,后面的事谁都扛不住。”
谢停渊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撒谎。
她明明可以自己跑,也可以先撤。但她选择了留下来,选择把他护在身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还在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每一滴落下,金纹就闪一下。
岑晚忽然说:“你听到了吗?”
谢停渊抬头。
没有声音。
但他感觉到了。
地面在震,不是震动,是一种频率,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敲门。
咚、咚、咚。
三下之后,停了。
裂缝里的黑气突然浓了一瞬,然后缩回去。罗盘指针猛地一偏,又弹回来,继续指向深处。
“它在回应。”谢停渊说。
“谁?”
“门后面的。”
岑晚看着他,眼神变了。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脸,发现他眼底有血丝,嘴唇发干,但眼神清醒得吓人。这个人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却还在往前走。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轻轻按了一下金纹的位置。
“疼吗?”她问。
谢停渊摇头。
“不疼。反而觉得……该做的事,终于开始了。”
岑晚收回手。她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前走了一步,站在裂缝边上。她低头看,发现黑气中有一缕反光,像是水波。
她蹲下来,伸手去探。
谢停渊立刻抓住她手腕:“别碰。”
她停下,没挣脱。
“我知道危险。”她说,“但你看那里。”
谢停渊顺着她目光看去。
黑气深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一闪,又灭。像是有人在下面,举着灯。
岑晚说:“那是活人的气息。”
谢停渊没松手。
“不可能。下面没有活人。”
“可我感觉到了。”她回头看他,“就像你感觉到了你父亲的痕迹一样。有些事,不是靠证据,是靠命连着的。”
谢停渊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开手。
岑晚慢慢趴下,把耳朵贴在裂缝边缘。
咚。
又是一声。
这次更清楚。
她抬起头,说:“它在等我们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