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从铜铃上收回,指尖沾着一点干涸的血。他慢慢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地面已经不再震动,裂缝合得严实,像一块完整的石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血糊住了纹路,但他没有擦。
岑晚站在他旁边,风衣下摆沾了泥灰。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之前在玄阴子脚下发现的残页,边缘烧焦,中间画着一道扭曲的符文。她拿出来,对着晨光看了一眼。
远处的山头开始发亮,雾气被阳光撕开一条口子。天快亮了。
周婉婉靠在石台边,额头包扎的布条渗出血丝。她眨了眨眼,声音很轻:“它说……只要有人进去,门就会再开。”
没有人回应。
陈叔靠在石壁上,呼吸平稳。他的手搭在铜铃上,手指轻轻摩挲铃身。过了很久,他低声说:“老谢头,你儿子替你报仇了。”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但他说完后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停渊走到祭坛中央,弯腰捡起阴兵令。金属片冰冷,贴在他掌心时微微发烫。就在他握住的瞬间,意识深处那块黑红界面突然闪现。
【新任务:集齐《镇鬼录》,开启地宫】
文字一闪而灭。
他没出声,只是把阴兵令攥紧,指节泛白。
岑晚走过来,把照片递到他眼前。“你看这个纹路。”她说。
谢停渊接过照片,翻来一看。阴兵令上的刻痕和照片上的符文完全对得上,就像拼图的两半终于凑在一起。他盯着看了几秒,喉咙里滚出一句话:“钥匙一直藏在血案里。”
“不是藏。”岑晚低声说,“是被人故意留在现场的。”
谢停渊抬头看她。
“玄阴子知道我们会来。”她说,“他也知道你会拿到阴兵令。这张照片不是证据,是提示。”
谢停渊没再说话。他把照片收进衣袋,顺手摸了摸外套内侧——那里还贴着父亲的照片,已经被汗浸湿了一角。
周婉婉这时动了动手指,抬眼看向祭坛中央。“我感觉……里面还有东西。”她说,“不是鬼,也不是门。是别的。”
岑晚蹲下来问:“你能看清吗?”
周婉婉摇头。“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什么人。”
“别说了。”陈叔忽然开口,“你现在需要休息。”
周婉婉闭上嘴,没再讲下去。但她的眼睛一直没闭,盯着那道闭合的裂缝。
谢停渊走到陈叔身边,把铜铃拿起来看了看。铃舌还在微微晃动,发出极轻的一声“叮”。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巡夜回来,总会把这个铃挂在门框上。每晚三点,铃声准时响起,从不间断。
“你守了二十年。”他说。
陈叔点点头。“我答应过他,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让阵重新启动。”
“现在结束了。”
“是啊。”陈叔笑了笑,眼睛闭上,“我可以睡了。”
他说完这句话,呼吸渐渐变慢,像是真的睡着了。
谢停渊把铜铃轻轻放在他腿边,转身回到岑晚身旁。两人并肩站着,看着东方的天空一点点变亮。雾散得差不多了,乱葬岗恢复了死寂,连风都停了。
远处传来一声铃响。
节奏缓慢,一下接一下,熟悉得让人心里发颤。
是陈叔每晚巡岗的铃声。
可陈叔明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停渊猛地回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山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但铃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像是有人正一步步走来。
岑晚也听见了。她没动,只是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握紧了那张符纸碎片。
周婉婉抬起头,耳朵微动。她忽然笑了下,很小声地说:“是他回来了。”
谢停渊没问是谁。
他知道。
铃声越来越近。
岑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捏在指尖。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谢停渊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阴兵令。它还在发烫。
铃声停了。
空气静得能听见呼吸。
然后,一声轻响从背后传来。
陈叔膝上的铜铃,自己晃了一下。
谢停渊立刻转身,盯着那个铃。
又是一声“叮”。
紧接着,第二声。
第三声。
三声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太阳升起来了。
光落在祭坛上,照在四个人身上。谢停渊站在最前面,手里握着阴兵令。岑晚站他右边,左手插在口袋,右手垂在身侧。周婉婉靠在石台,眼睛睁着,脸上还有血迹。陈叔靠着墙,头歪着,像是睡熟了。
没有人离开。
也没有人说话。
谢停渊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记得系统说过,集齐《镇鬼录》才能开启地宫。现在他已经有了第一块拼图。
他还缺两件。
岑晚忽然开口:“我们得去找剩下的。”
谢停渊点头。“先回殡仪馆。”
“为什么?”
“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没找完。”他说,“而且系统让我接触亡者。每一次任务都在那里开始。”
岑晚看着他,没反驳。
周婉婉小声问:“我能一起去吗?”
“你不该卷进来。”谢停渊说。
“我已经在里面了。”她说,“我的血能封门,也能开门。我不想躲。”
谢停渊沉默了几秒,点头。
陈叔这时动了一下,睁开眼。他看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谢停渊脸上。“你要走了?”他问。
“嗯。”
“带上这个。”他把铜铃递过去。
谢停渊摇头。“你留着。”
“我不需要了。”陈叔说,“它属于你。”
谢停渊没再推辞,接过铜铃放进外套口袋。金属碰到布料,发出轻微的响声。
阳光铺满整个乱葬岗。
谢停渊迈出第一步,踩碎了一片枯叶。岑晚跟上,脚步很轻。周婉婉扶着石台站起来,走得慢,但没停下。陈叔坐在原地,看着三人走向坡道。
铃声没有再响起。
谢停渊走在最前面,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碰着铜铃。他忽然觉得,这声音不会再消失了。
它一直都在。
只是换了个方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