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前两分钟,殡仪馆三号停尸间的门被推开一道缝,冷雾涌出,在走廊地砖上爬了半米便散了。谢停渊站在门口,手指扣着门框边缘,指节泛白。他没开主灯,只让应急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刚好落在那口乌木棺材上——那是系统指定的目标。
【任务:触摸阴棺并停留三分钟。倒计时:00:02:59】
血色字迹浮在意识深处,不带情绪,也不容拒绝。他咬了下舌尖,无糖口香糖的薄荷味在嘴里炸开,像一根细针扎进神经,让他清醒。
这具棺材不该在这里。昨天下午送来的是个车祸截肢的老年男性,按流程应存入一号冷藏区。可今早交接班时,陈叔低声提醒:“3号间昨晚自己进了东西。”当时谢停渊没问,现在也懒得查。他知道,凡是系统盯上的尸体,总会以某种方式“归位”。
他抬脚跨过门槛,靴底压碎了一小片霜花。屋内温度远低于标准值,呼吸带出的白气还没升到半空就凝成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墙角那辆老旧灵车模型突然晃了一下,轮子无声转动半圈,又停住。
谢停渊盯着棺盖看了三秒,伸手去推。
棺木沉重,滑动时发出摩擦声,像是指甲刮过金属板。他动作没停,但后颈汗毛竖了起来。里面那具女尸仰面躺着,皮肤竟有血色,嘴唇微红,不像死亡超过十二小时的人。更不对劲的是,她的右手五指微微蜷曲,指尖正轻轻敲击棺底,节奏缓慢,却持续不断。
“咚、咚、咚。”
三下之后,停顿两秒,再三下。
像在传递什么。
谢停渊退了半步,肩背撞上身后架子,一个铜铃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没响——铃舌断了。他没低头看,目光死死锁住女尸的脸。她的眼皮忽然颤了颤,然后猛地睁开。
瞳孔全黑,没有眼白。
视线直勾勾钉在他脸上。
谢停渊没动。他知道尸变不是电影里那种扑上来撕咬的场面。真正危险的东西,往往先观察,等你露出破绽。
他慢慢抬起左手,摘掉右手手套塞进口袋,换上一副新的。动作标准得像每天晨会演练的入殓流程。指尖触到冰凉橡胶的瞬间,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接触开始。剩余时间:00:02:47】
他俯身靠近,手伸向女尸额头。只要三分钟,就能拿到奖励——上次完成任务后,他的听觉敏锐度提升了近三成,能在三十米外听清针落地的声音。这种提升来得残酷,但他已经学会利用它活着。
就在指尖距皮肤还有两厘米时,女尸的头突然转向他,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声。她没动身体,只是眼球缓缓转动,始终盯着他移动的方向。
谢停渊收回手,退到墙边。
消防锤挂在报警器旁,他用肩膀轻轻一顶,铁链松动半寸。够用了。如果她敢跃起,他能在零点六秒内抽出锤柄砸碎其颈椎——这是系统逼他练出来的反应速度。
“你还不能动。”他低声说,“要是真醒透了,刚才就不会只睁眼。”
话音落下,女尸的手停了。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连空气都像冻住了。
谢停渊重新上前,左手撑住棺沿,右手指尖再次探出。这次他没犹豫,直接贴上女尸额头。
皮肤温热。
不是尸僵缓解后的余温,是活人才有的温度。
【剩余时间:00:02:18】
任务计时仍在走。他维持姿势不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通风口没有异响,监控线路正常,门缝底下也没渗进黑雾或血水。一切看似平静,可他知道,有些变化正在发生——比如他自己。
每一次执行任务,身体都在被重塑。肌肉纤维更密,神经传导更快,痛觉阈值更高。最诡异的是“逆命直觉”,曾在一次塌方中让他提前两秒侧身,躲过砸落的石梁。系统不说原理,他也不问。活着就行。
门外传来刷卡声。
滴——
门锁轻响。
谢停渊立刻收手,顺手将棺盖合回原位,只留一条缝隙。转身整理袖口时,他已经换上了殡葬师应有的冷漠表情。白色外套笔挺,领口一丝不苟,看不出丝毫慌乱。
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进来。
米色风衣,马丁靴,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她没戴工牌,但手里捏着一张权限卡,刷卡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进这里。
岑晚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房间布局,最后落在3号棺上。她记得昨夜拍下的照片里,死者脖颈纹路与前两例高度相似,而医院方面今天早上突然通知“遗体已火化”,她不信。
她走到记录台前,拉开抽屉翻找存档。纸质登记本还在,她快速翻动,指尖在某一页停下——
“姓名:李慧兰,年龄:27岁,死亡时间:23:17,死因:心脏骤停。”
和另外六人一样。
她抽出手机,准备调取昨晚偷拍的照片比对细节。抬头时,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你是谁?”她问。
谢停渊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平静。“我是这里的殡葬师。你是哪个部门的?”
“医务科临时调派。”她说着,把权限卡翻了个面递过去。卡片上有伪造的科室编号和签名,足以应付常规检查。
他没接。
“这个区域非授权不得进入。”他说,“尤其是晚上。”
“我需要核对一份遗体信息。”岑晚合上登记本,语气平淡,“十分钟就好。”
“那具尸体已经处理了。”谢停渊朝3号棺扬了扬下巴,“早上八点送进焚化炉。”
“不可能。”她声音没提高,但站直了身体,“二十四小时内不允许火化,这是规定。”
“特殊审批。”他走近一步,“家属坚持,领导批的条子。你要看文件吗?”
两人距离不到一米。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岑晚没退。她注意到他右手手套塞在口袋里,左手戴着新手套,而右手虎口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刚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蹭过。
她正想开口,眼角忽然瞥见3号棺的缝隙。
一缕黑气从里面溢出,细如发丝,飘到半空就散了。几乎同时,她腕上的旧疤猛地刺痛了一下,像被烧红的针扎进皮肉。
谢停渊也察觉了异常。他眼角抽动半毫,视线迅速扫过棺材方向。系统倒计时还在继续:
【剩余时间:00:01:03】
他必须回去完成任务。三分钟未满,惩罚随时可能触发。
岑晚却已迈步朝棺材走去。
“让我看看最后一眼。”她说,“就一眼。”
谢停渊挡在她前面。
“没必要。”他说,“人都烧成灰了。”
“那就打开让我确认。”她直视他眼睛,“你怕什么?”
两人僵持着。外面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整栋楼仿佛只剩下这个房间还在运转。
谢停渊终于侧身让开。
岑晚伸手去推棺盖。金属滑轨发出轻响。
就在盖子移开三分之一的瞬间,棺内那只原本静止的手,指尖微微向上翘起,指甲划过棺壁,留下一道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