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具刻着“实验体007号·备用容器”的棺材不过寸许。玉佩贴着他的背脊,烫得像一块烧红的铁片,热流顺着脊椎往上爬,直冲脑门。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左肩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绷带边缘,一滴一滴落在水泥地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猛地炸开一道血红色的光。
【警告:生命力剩余10%】
六个字,黑底红边,浮现在眼前,像是用刀刻进骨头里。紧接着,倒计时浮现——
【任务失败倒计时:10分钟】
谢停渊瞳孔一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没有惊叫,没有慌乱,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他只是缓缓闭了眼,又睁开,眼神比之前更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系统从不会无端示警,这十分钟后,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
他一把将背包拉链扯上,把玉佩彻底封住,转身看向岑晚。
“去义庄。”他说,“我断后。”
声音冷得像冰,动作干脆利落。他解下腰间的系魂绳,一圈圈缠回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要自己走在最后,把所有可能的危险扛下来。
岑晚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他染血的袖口、发青的眼底,还有那双明明快到极限却仍稳如铁钳的手。舌底习惯性顶了顶薄荷糖,才发现那颗早已化尽,只剩一点凉意残在舌尖。她没说话,只从唇膏管里抠出一小粒透明凝胶,指甲轻轻一推,凝胶滑到指尖。
“伪装成唇膏的神经麻痹剂。”她低声说,“留着对付最不想活的人。”
谢停渊皱眉:“你干什么?”
岑晚摇头,往前一步,忽然伸手抹向他嘴角。他本能后撤,却被她扣住手腕。她的力道不大,但那一抓极准,像是早就算好了角度和时机。
他愣住。
就在那一瞬,他看见她眼尾的朱砂痣轻轻颤了一下。那颗痣平时不显,只有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变得明显。他记得第一次在乱葬岗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站着,不动声色,却在鬼手破土而出的瞬间,一把将他推开。
“一起走。”她说,“你不信我能活着出去?”
谢停渊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拖后腿。”
“那你打晕我再走。”她抬眼,“或者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别想甩开我。”
空气凝住。
逆命直觉在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根针在反复穿刺。他刚要开口,地面突然裂开。
不是裂缝,是炸开。
水泥块四溅,三只枯瘦的鬼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阴寒之气顺着皮肤往里钻,像无数细针扎进经脉,血液几乎要冻结。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单膝跪地。
【完成当前任务可续命30分钟】
系统的声音尖锐响起,带着蛊惑般的平静。那不是威胁,是诱惑——只要你继续走下去,就能多活半小时。哪怕这只是虚假的延长,也足够让人动摇。
谢停渊咬牙,额头青筋暴起。脑海中画面闪现:父亲沉江前回头的那一眼,陈叔塞护身符时颤抖的手,还有岑晚在血月下喊他名字时沙哑的嗓音。这些不是系统记录的数据,是他拼命想埋进记忆深处的东西。
他猛地抽出战术刀,反手就是一刀。
刀锋切入鬼手腕部,黑血喷溅,腥臭扑鼻。他又砍一刀,第三只手才松开。他撑地站起,膝盖还在抖,却一步步朝岑晚逼近。
“去!”他盯着她,声音嘶哑,“别回头!”
这一次,他没说“断后”,也没提掩护。他用的是命令,是切断一切犹豫的方式。他知道她聪明,知道她不会轻易服从,但他更清楚——只要她还在犹豫,就会死在这里。
岑晚站在原地,手指收紧,掌心镇鬼符边缘割破皮肤。她想冲上去,想用药迷晕他,想把他绑走。但她也知道,一旦这么做,他就再也不会信她。
她退了一步。
又一步。
终于转身,朝着通往义庄主室的楼梯口跑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地下库回响,越来越远。
谢停渊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左手扶着墙,右手握紧战术刀。鬼手残肢在地上抽搐,黑血缓缓蔓延。他低头看自己的脚踝,皮肤已泛出青灰色,寒气正在往大腿爬。
系统界面再次闪烁。
【续命条件已激活,是否接受?】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咧嘴一笑,嘴角溢出血丝。
“老子……从来不靠你给的命活。”
他抬起右脚,狠狠踩碎地上那只仍在蠕动的鬼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通向义庄侧廊的维修通道,狭窄、黑暗,布满锈蚀管道。
与此同时,岑晚冲上楼梯,一脚踹开义庄主室的门。红外终端刚扫出轮廓,她就察觉不对——所有棺材盖都移开了,香灰堆成北斗,蜡烛幽蓝燃烧。但红棺前的地面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走。
她心头一紧。
通讯器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
“b区监控恢复三秒,你走后,他没往主通道走。”
苏绵绵的字迹出现在屏幕上。
“他去了维修道。谢停渊……根本没打算让你看见他最后一面。”
岑晚猛地攥紧镇鬼符,指尖掐进掌心。她转身就要往回冲,却被门口一道微弱金光拦住视线。
低头一看,背包里的玉佩不知何时滑出一角,正对着维修道入口,发出淡淡金芒。
像是在指引。
又像是在哀鸣。
她咬牙,将玉佩紧紧按在胸口,一步跨入维修通道的黑暗中。
通道内潮湿闷热,头顶管道滴水,每隔几秒砸在肩头。前方二十米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前行,左腿明显拖着,右手死死按住腹部。血从指缝渗出,在地面留下断续的红点。
谢停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回头。
他知道她来了。
但他不能停下。
逆命直觉越来越强,太阳穴像是被铁箍勒紧。每走一步,肺里都像塞满了碎玻璃。他摸出最后一片无糖口香糖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用疼痛保持清醒。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
他抬起脚,猛地踹去。
门框松动,灰尘簌簌落下。门外透进一丝微光,照见他脸上的血痕和眼底的赤红。
他伸手去推。
铁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
外面是义庄后院,杂草丛生,祭坛石台就在三十米外。血月尚未落下,天边泛着暗红。
他刚要迈步,突然整个人僵住。
玉佩在他胸口剧烈震动,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同一瞬间,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巨物在棺中翻身。
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踩着的地面上,一道新的裂缝正缓缓张开,边缘渗出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