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的头颅卡在铜门缝隙里,牙齿咬着金属边缘发出刺耳声响,第二只手已经扒住了门环。谢停渊站在门前,掌心还贴着乌鸦图腾,那股从地底涌上来的寒意顺着指尖爬进骨头。他没动,只是把左脚往后撤了半步,膝盖微曲,身体压低。
岑晚靠在他右侧,罗盘指针死死钉住正北,手腕上的旧疤渗出血丝,顺着掌心流到银针包扣上。她喘了口气,声音很轻:“它要出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铜门猛地一震。
干尸的脖颈扭曲成怪异角度,整颗头硬生生被身后力量推挤进来,眼窝空洞却直勾勾盯着他们。紧接着,三只枯手同时破缝而出,指甲刮在青铜表面,火星四溅。谢停渊一把将岑晚拽到身后,右手抓住最先探出的那只手腕,发力一拧——骨头断裂声清脆响起,黑灰簌簌落下。
第二具干尸扑来时,他侧身避让,逆命直觉在太阳穴跳了一下,像是有根针扎进去又拔出来。他抬腿踹中对方胸口,腐肉炸开,露出里面发黑的肋骨。可更多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扒住墙体,拉扯着水泥块往下掉。
“撑不住了。”岑晚靠在铁架边,左手按着伤口,右手握紧罗盘,“符力不够,封不了门。”
谢停渊没回头。他盯着不断扩大的裂缝,听见自己呼吸变得粗重。右臂裂口开始渗血,顺着小臂滑到指尖。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人会被拖进去,一个都别想活着出来。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慌乱奔跑,也不是试探靠近,而是缓慢、稳定、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节拍上。谢停渊眼角余光扫过去,看见陈叔从b-13柜后的阴影里走出来,驼背佝偻,手里提着铜铃,铃舌未动,但空气里忽然多了一种低频震动,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钟。
干尸的动作顿了一下。
陈叔没说话,径直走到谢停渊身前,抬起手,将一张黄底朱砂符拍在他胸口。符纸接触皮肤的刹那,幽蓝火焰“轰”地燃起,火光映出符上一行小字——生辰八字,正是谢停渊的出生日期。
热浪扑面而来,谢停渊本能想后退,却被陈叔一只手按住肩膀。那力道不大,却稳得像焊在地上。
蓝火顺着符纸蔓延,在空中形成一道环形光幕,正好罩住铜门。最先冲出来的干尸触到火焰,瞬间冒烟,皮肉焦化,发出滋滋声,整具尸体向后缩去。后面的攻势也戛然而止,只剩几根手指还在门缝边缘抽搐。
火光映在陈叔脸上,他抬头看着谢停渊,嘴角动了动:“当年我陪谢国栋下鬼井,他在井底把这东西塞给我。说‘若我回不来,这符就替我护住我儿’。”
他说完,伸手扯开自己衣领。
锁骨下方,一道深褐色印记赫然浮现——同样是八字,墨迹深入皮肉,边缘泛着暗红,像是用血写进去的。
谢停渊瞳孔一缩。
系统界面在意识深处一闪而亮,金边文字浮现:【检测到镇守者血脉共鸣】。下一秒恢复黑红界面,但原本悬浮的死亡倒计时消失了。
他低头看胸口,符火还未熄灭,皮肤烫得发麻,仿佛有股热流正顺着血管往四肢扩散。他抬起右手,发现指节不再颤抖,裂口处的血竟慢慢凝住。
“这是什么?”他问。
岑晚扶着铁架站起来,罗盘贴近符火边缘,指针微微颤动,频率和墙上刻痕一致。她声音有些哑:“这不是护身符……是‘守门人’之间的信物。只有签过契的人才能激活。”
陈叔没接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铃,递到谢停渊手里:“铃声能稳魂,门里的东西怕这个。你爹没说完的话,等你下去自然明白。”
谢停渊接过铜铃。
入手冰凉,铃身刻着细密纹路,摸上去像是某种符阵。他试着晃了一下,铃舌轻碰内壁,一声极短的“叮”响出去,整个地下室仿佛静了一瞬。连那缕缠绕门缝的黑雾都停滞了半秒。
结界开始变淡。
蓝火收缩,光幕出现裂纹。干尸残骸在门外堆成小山,灰烬随风飘散,可铜门仍在震动,裂缝虽被暂时压制,但内部撞击声没停,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门。
岑晚踉跄两步,靠回铁架,左手捂着伤口,血还在往外渗。她抬头看向谢停渊:“你感觉到了吗?刚才那股热流……是不是往脊椎走了?”
谢停渊没回答。
他确实感觉到不对劲。那股热流没散,反而沉入体内,沿着背部缓缓下行,最后停在尾椎附近,像是一颗种子埋了进去。他试着动了动肩膀,肌肉绷紧时有种奇异的胀感,仿佛身体正在被什么东西重新校准。
陈叔站在原地没动,脸色比刚才更白,嘴角渗出血丝。他抬手擦了擦,袖口留下一抹红。
“你用了不该用的东西。”岑晚盯着他,“代价不小。”
陈叔笑了笑,没否认:“二十年前答应的事,总得做到。你们谢家签的是‘守门契’,我不是,所以只能撑这么一会儿。”
谢停渊握紧铜铃,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爹会信你?”
陈叔没答。
他只是转身走向墙角,弯腰捡起一块掉落的砖石,轻轻放在通风口前,挡住那丝不断外溢的黑雾。动作很慢,手有点抖,但每一步都走得稳。
“你爹不是意外死的。”他说,“那天风大,船翻了,但他明明能游上来。是他自己松了手。”
谢停渊喉咙发紧。
“他说,井底的东西认得他儿子,早晚要找上门。他得替你挡一次命劫。”陈叔回头看他,“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刚落,铜门猛然一震。
结界彻底破碎,蓝火熄灭,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空气中。干尸残骸化作灰烬,被地下涌出的阴风卷走。门缝闭合了些许,但仍有黑雾缭绕,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爆发。
谢停渊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铜铃,胸口残留烧灼感,体内那股热流仍未散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皮肤下似乎有光闪过,转瞬即逝。
岑晚靠着铁架,喘息未定,罗盘能量耗尽,指针垂落。她看着谢停渊,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
陈叔突然抬手,指向铜门上方。
那里,原本被铜绿覆盖的乌鸦图腾,右眼的位置,正缓缓渗出一滴暗红液体,顺着喙部流下,滴在门槛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