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米的心里满是疑惑,但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养成了绝不追问的习惯,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把那三名信使安置在了一楼东侧拐角的那间小休息室里了。您要见他们?那我立即去把他们带来见您?”在他看来,让几个信使过来见处长,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胡闹!”费迪南德勋爵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桌面上的墨水瓶都被震得轻轻晃动起来,“不是带来见我!是带我去见他们!听明白了吗?”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意,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
塔米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三个信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处长如此郑重其事,还要亲自去见他们?
但他不敢再多问,连忙恭敬地应道:“好的,处长,那您跟我来。”说完便快步转身,小跑着朝着门口走去,准备为费迪南德勋爵引路。
跟在费迪南德勋爵身后小跑着穿过办公区时,塔米的心思像翻江倒海般乱作一团。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回想那三个信使的模样,为首的那个身材挺拔,虽然穿着普通的信使制服,但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英气,眼神沉静得不像个普通信使;另外两个则显得警惕得多,尤其是抱着信筒的那个,全程几乎没说过话,手一直放在腰间,显然是个身手不错的战士。
难道那封密信上记载了前线的重大变故?还是说,这三个信使里藏着什么大人物?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东侧拐角的休息室门口。守在门口的年轻文员科尔看到塔米领着费迪南德勋爵快步走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邀功的笑容,声音里满是得意:“处长阁下、塔米阁下!你们可算来了!刚才塔米阁下刚走不久,里面有两个信使就想出来去洗手间,我严格按照塔米阁下的吩咐,坚决没让他们出来,现在三个信使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面呢,连门都没敢再敲一下!”他一边说,一边还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等着两人的夸奖。
费迪南德勋爵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塔米的脸。那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吓得塔米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在地。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办砸了差事,按照规矩,重要信使在信件交接完成前,确实需要待在指定地点等候,不准随意走动,他让科尔守着门,明明是按流程办事啊!塔米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却在费迪南德勋爵那冰冷的目光下,把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只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科尔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他看看脸色铁青的费迪南德勋爵,又看看浑身发抖的塔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此刻的费迪南德勋爵,早已没心思去管塔米和科尔的死活。他满脑子都是“伊凡殿下被关在里面”这个念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伊凡殿下是谁?那是王国未来的亲王,是刚刚在前线亲帅大军打出了一场史诗大胜的南部联盟最耀眼的将星,是整个王国的希望!这样一位殿下,竟然被塔米当成普通信使关在了这间简陋的休息室里,甚至连去洗手间的要求都被拒绝了,若是殿下因此动怒,别说塔米,就连他这个通讯处处长,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费迪南德勋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赶紧进去向伊凡殿下赔罪。关于伊凡乔装归国的消息,本就是王国最高级别的机密,整个军务部里,除了部长派恩侯爵和次长哈维子爵,就只有他因为掌管着无线电通讯中心,才提前接到了女王菲奥娜的密令,得知殿下会在近期乔装归来。至于塔米这样的中层官员,根本没资格接触到如此核心的机密,他会做出这种蠢事,说到底也是不知情罢了。
费迪南德勋爵抬手挥了挥,示意科尔和塔米都退到一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外套,将褶皱的地方一一抚平,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节轻轻敲了敲休息室的木门,力度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门内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刚从疲惫中缓过神来的沙哑,却又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请进。”
费迪南德勋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从这声音来看,殿下似乎并没有动怒。他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脸上露出最恭敬的笑容,轻轻推开木门,弯腰走了进去。阳光透过门隙照进室内,恰好落在伊凡那身灰扑扑的信使制服上,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王者之气。
费迪南德勋爵下意识地整了整笔挺的深灰色制服领口,目光越过门内的阴影,一眼便锁定了木桌后那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身影,伊凡正姿态随意地靠在破旧的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边缘,面前的破旧木桌上,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瓶与一堆暗褐色的泥块状碎屑泾渭分明地摆放着,那碎屑表面还带着些许未完全干透的黏性,在透过百叶窗的光斑下泛着沉闷的光泽。
此时的伊凡早已褪去了先前那副皮肤黝黑、眉眼粗粝的信使装扮,莫德元帅调制的卸妆水果然效力惊人,只需用沾湿的绒布轻轻擦拭,那些附着在面部的易容材料便会化作柔软的泥屑脱落,露出的原本面容俊朗而锐利,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双黑色的眼眸如同北境初春未化的寒冰,只是此刻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旅途的疲惫,让那份锐利中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