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墨染苍生,笔遁凡尘
话说湘雅与儿子刘告天离开皇宫,一路前行…
夕阳如血,将巍峨的皇城染上一层悲壮的金红。苏湘雅牵着儿子刘告天的小手,步履匆匆地穿行在京城外官道上。她们身后,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与无尽繁华的紫禁城,此刻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她们所有的安稳与希望。
“娘,我们真的安全了吗?”告天仰起小脸,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恐。他年纪尚幼,却已过早地经历了生离死别与宫廷倾轧。方才在宫中,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那个名叫李品鉴的臭老道狰狞的面孔,以及他手中那柄闪烁着诡异绿光的桃木剑,都像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苏湘雅停下脚步,蹲下身,用衣袖轻轻拭去儿子额角的汗珠,柔声道:“告天不怕,有娘在。那个恶道士已经被天神收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那双美丽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她亲眼看到李品鉴被皇帝的禁卫乱箭射杀,身体从高高的宫墙之上坠落,血肉模糊。按理说,如此死状,绝无生理。然而,不知为何,她的心总是悬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始终笼罩在心头。
她不知道,她的预感,是何等的精准。
在京城外一处荒僻的乱葬岗中,一具被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旁,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从泥土深处缓缓渗出。这黑气扭曲、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是李品鉴的魂魄。他修炼的“玄阴夺魄大法”早已将他的三魂七魄与一件本命邪物——那柄桃木剑紧密相连。肉身虽死,只要魂魄不散,借由桃木剑为引,便能寻得新的躯壳,实现“借尸还魂”。
他环顾四周,感受着这具新躯壳的虚弱与腐朽,心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他恨!恨那昏庸的皇帝,更恨苏湘雅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更贪婪!刘告天那小子,天生异禀,画物成真,乃是千年难遇的“画道灵童”,若能将其炼化,辅以自己的邪功,定能突破瓶颈,成就不死不灭的魔道之身!
“苏湘雅,刘告天……你们逃不掉的!”李品鉴的魂魄发出一阵沙哑而阴冷的笑声,随即没入了那具尸体之中。片刻之后,尸体猛地坐起,一双浑浊的眼珠渐渐变得清明,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然后从乱石堆中摸出了那柄完好无损的桃木剑。剑身上,绿光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李品鉴,或者说,这个占据了新躯壳的李品鉴,站起身,换上了一身从路过的商队尸体上扒下来的干净衣衫,遮掩住了尸体的腐臭。他抬头望向苏湘雅母子逃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桃木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剑尖直指远方,仿佛一条忠实的猎犬,在为它的主人锁定猎物的气息。
……
与此同时,苏湘雅母子已经走出十余里路。{我说:“苏湘雅啊!你是鬼仙,可以飞着走的,还要一步步走路吗?是不是好傻啊!”}天色渐暗,官道两旁的树林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阴森。告天毕竟是个孩子,连日的奔波与惊吓让他体力不支,脚步也慢了下来。
“娘,我累了。”他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苏湘雅心疼不已,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一股刺骨的寒意却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她猛地回头,只见官道尽头,一个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走来。那人穿着一身灰布长衫,身形佝偻,正是李品鉴!虽然换了身衣服,但那股阴邪的气息,苏湘雅永生难忘!
“是他!他没死!”苏湘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一把抱起告天,发足狂奔。
“娘!怎么了?”告天被娘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是那个坏道士!他追来了!”苏湘雅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李品鉴看到她们发现了自己,也不再掩饰,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脚下陡然加快,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瞬间拉近了距离。他手中的桃木剑高高举起,剑尖对准了苏湘雅的后心,一道黑色的气劲自剑尖射出,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直奔苏湘雅而去!
苏湘雅只觉背后恶风不善,求生本能让她猛地向旁边一扑。那道黑色气劲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击在她前方的地面上,坚硬的泥土竟如同豆腐般被腐蚀出一个大坑,冒出阵阵黑烟。
“告天,快!快画一匹马!快!”苏湘雅将告天放下,从怀中掏出他随身携带的纸笔,塞到他手中,语速快得惊人。她知道,凭她们的双腿,绝对逃不过这个邪道的追杀,唯一的希望,就在儿子这神奇的能力上!
告天虽然吓得小脸煞白,但看到娘亲焦急的眼神,他强忍着恐惧,将纸铺在地上,抽出毛笔。他的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书中见过的神骏战马的形象。笔尖蘸墨,在雪白的宣纸上飞快地游走。
李品鉴见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雕虫小技,也妄想逆天?”他再次挥动桃木剑,数道黑色气劲如同毒蛇般,分别射向苏湘雅和正在作画的告天。
苏湘雅见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告天。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越的嘶鸣!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幅画卷之上,一匹墨色的骏马正仰天长啸,紧接着,墨迹开始脱离纸张,在空中扭曲、凝聚,化作一匹活生生的、通体乌黑、四蹄踏火的骏马!那马儿双目如电,神骏非凡!
“娘!快上马!”告天兴奋地喊道。
苏湘雅又惊又喜,来不及多想,抱起告天翻身跃上马背。黑马似乎通人性,不等苏湘雅吩咐,便撒开四蹄,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向前狂奔而去。
“什么?!”李品鉴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的能力竟然如此神妙,竟能凭空造物!他心中对刘告天的渴望更甚了。他冷哼一声,将桃木剑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上的绿光大盛,剑尖死死地锁定着远去的黑马,无论黑马跑得多快,李品鉴总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湘雅回头一看,心又沉了下去。李品鉴就像一个甩不掉的噩梦,始终如影随形。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马儿虽快,但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而那邪道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告天,我们还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苏湘雅对着怀中的儿子喊道,风声在耳边呼啸,几乎要盖过她的声音。
告天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小脑袋飞速地转动着。地方……什么地方能藏住人呢?山洞?不行,邪道肯定会找到。森林?也不行,他的桃木剑能追踪。突然,他想起了娘亲书房里挂的那幅《竹林月夜图》,画中的竹林幽深静谧,仿佛与世隔绝。
“娘!竹林!我们画一片竹林!”告天大声喊道。
苏湘雅闻言,眼前一亮!对!竹林!茂密的竹林可以遮蔽身形,更重要的是,告天的画,并非凡物!或许能创造出一片真正的、隔绝外界的空间!
“好!告天,听娘的指挥!”苏湘雅当机立断,从告天的包裹里又拿出一张更大的宣纸,铺在马背上。这极其危险,但此刻已是别无选择。
“告天,先画地,画一片广阔的土地!”苏湘雅喊道。
告天立刻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片平坦的地势。
“然后,画竹!画很多很多竹子,要高,要密,要连成一片!”
告天手腕翻飞,一根根挺拔的翠竹在纸上拔地而起,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整张纸都被茂密的竹林所覆盖。
“再画雾!画一层浓浓的雾气,把整个竹林都笼罩起来!”
告天又蘸墨,在竹林间挥洒出氤氲的雾气,让整片画卷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就是现在,告天,用你的意念,把它变成真的!就像刚才那匹马一样!”苏湘雅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与鼓励。
告天闭上眼睛,将全身心都投入到画卷之中。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化作了画中的一滴墨,与整片竹林融为一体。他大喝一声:“开!”
只见那张铺在马背上的画卷,猛然爆发出万丈青光!光芒之中,画卷上的竹林、雾气,如同海市蜃楼般从画中“走”了出来,瞬间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片真实的、无边无际的竹林!这竹林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天开地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是现在,进去!”苏湘雅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竹林。
就在他们进入竹林的一瞬间,那片竹林的光芒猛地一收,随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原地,只剩下一张被风吹起的、空白的宣纸。
李品鉴追到此处,却失去了苏湘雅母子的踪迹。他的桃木剑疯狂地转动着,剑尖指向四面八方,却始终无法锁定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看着眼前空旷的官道,又看了看地上那张白纸,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障眼法?不……这绝不是普通的障眼法!”李品鉴阴沉着脸,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这股力量纯净而强大,与他的邪功截然不同。“画中世界……他们竟然进入了一幅画中?”
他捡起那张白纸,仔细端详,上面空无一物,但他能感觉到,这张纸就是入口。他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贪婪:“好!好一个画道灵童!竟然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这更说明,炼化了他,我就能得到这创造世界的力量!苏湘雅,刘告天,你们以为躲进画里就安全了吗?我李品鉴,就算是画中地狱,也要闯一闯!”
他将桃木剑插入白纸之中,剑身上黑气涌动,试图强行破开画中的空间。然而,那白纸只是微微震动,却毫无反应。李品鉴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这画中世界的壁垒,竟然如此坚固。
“哼,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李品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盘膝坐下,将桃木剑横于膝上,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开始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他要以自己的精血为引,催动桃木剑的邪力,强行轰开这画中世界的入口!
一场围绕着画中乾坤的道魔争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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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画中一日,世上千年
当苏湘雅与告天冲入那片由笔墨构筑的竹林时,她们经历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官道、夕阳、远山,所有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而深邃的竹海。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的墨香与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头顶上,并非真正的天空,而是一层柔和的、如同宣纸般的光晕,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将整个竹林照得亮如白昼。一根根竹子高大挺拔,竹节分明,青翠欲滴,仿佛是用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天籁。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的竹叶,踩上去悄无声息。
“娘……我们这是在哪里?”告天从马背上滑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危险,反而有一种回到家的亲切感。
苏湘雅也下了马,她环顾四周,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惊叹。她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幻境。这里的每一根竹子,每一片叶子,都充满了真实感,甚至比现实世界更加纯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根冰凉的竹竿,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上细腻的纹理和坚韧的生命力。
“这里,是你的世界,告天。”苏湘雅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骄傲与慈爱,“是你用你的画笔,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庇护所。”
“我的世界?”告天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苏湘雅点头,“你记住,你的笔,不仅能画出万物,更能创造一方天地。这是一种天赋,一种责任。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但我们必须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那个恶道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办法闯进来。”
听到李品鉴的名字,告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他紧紧握住小拳头,坚定地说:“娘,我不怕他!如果他敢进来,我就画好多好多老虎,画一条大龙,把他咬死!”
苏湘雅被儿子天真的话语逗笑了,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凝重。她知道,事情远没有告天想的那么简单。李品鉴是修炼多年的邪道,手段诡异莫测,绝非画几只猛兽就能对付的。
“傻孩子,事情没那么简单。”苏湘雅摸了摸儿子的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对付他,而是如何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并且想办法变得更强。你画的这片竹林,是我们的根基,我们要把它建设得更坚固,让他就算闯进来,也找不到我们,甚至……有来无回!”
告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苏湘雅的话,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他看着这片由自己创造的竹林,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藏身之处,而是他的“领地”,他的“王国”。
母子二人开始探索这片画中竹林。她们发现,这片竹林虽然看起来无边无际,但似乎有一个明确的边界。当她们走到一定距离时,前方就会出现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光幕,无法再前进一步。这便是画中世界的边缘。
她们还发现,这个世界里没有昼夜更替,头顶的光晕始终保持着恒定的亮度。也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飞鸟走兽。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过于“纯净”,纯净得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死寂。
“娘,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告天皱着眉头说。
“少了什么?”苏湘雅问道。
“少了……声音。除了风声和竹叶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也少了……活的东西。”告天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苏湘雅心中一动。是啊,一个真正的世界,怎么能没有生机呢?她看着儿子,鼓励道:“告天,你觉得少了什么,就把它们画出来。这是你的世界,你说了算。”
告天眼睛一亮。他找了一块平坦的空地,又铺开纸笔。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逃命而作画,而是带着一种创造者的喜悦与使命感。
他先画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从竹林深处蜿蜒流出,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画成之后,他将画卷往地上一放,那条墨色的小溪竟真的从画中“流”了出来,汇入地面的竹叶之中,形成了一条真正的溪流。溪水清凉甘甜,苏湘雅捧起一捧喝下,顿觉神清气爽。
有了水,生命便有了源泉。告天又兴致勃勃地画起了各种小动物。几只毛茸茸的小松鼠,在竹枝间跳跃;一对色彩斑斓的锦鸡,在溪边饮水;几只可爱的白兔,在草地上啃食青草。这些小动物一被画出来,便活灵活现地融入了这片竹林,为这片寂静的世界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苏湘雅看着儿子专注作画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她知道,告天的能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从最初的画物成真,到现在的创造世界、赋予生命,这已经超出了“术”的范畴,触及到了“道”的边缘。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这个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也能称之为“日子”的话——母子俩就在这片竹林里安顿下来。她们用告天画的木材和藤蔓,在溪边搭建了一座小巧而精致的竹屋。告天又画了各种各样的果树,结满了香甜的果实,解决了食物问题。他还画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将竹屋周围装点得如同仙境。
苏湘雅则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所知的武艺、医术、以及一些从古籍上看来的、关于天地玄黄、阴阳五行的基础道理,悉数教给告天。她告诉他,力量本身没有正邪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的心。他的画笔,可以创造美好,也可以带来毁灭,必须时刻保持一颗纯净善良的本心。
告天虽然年纪小,但悟性极高。他不仅能快速学会娘亲教的东西,还能举一反三,将之与自己的画道天赋结合起来。他发现,当他在作画时,如果能融入自己对“道”的理解,画出来的东西就会更加生动,更加强大。比如,他画一棵树,如果只是想着它的形态,那它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但如果他在画的时候,能感受到树木的坚韧、生命的顽强,那么这棵树就会变得异常坚固,甚至能抵御刀剑。
这片画中竹林,在母子二人的共同经营下,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世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禽有兽,充满了勃勃生机。苏湘雅心中的忧虑也渐渐淡去,她甚至开始幻想,或许她们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远离外界的纷争与邪恶。
然而,她忽略了一点。她们可以躲进画中,但画,却仍在现实世界之中。而那个穷凶极恶的仇敌,也从未放弃过对她们的追杀。
……
现实世界,乱葬岗外。
李品鉴已经在此地盘坐了三天三夜。他面色枯槁,双眼深陷,显然是消耗了巨大的精力。他身下的土地早已被他的精血染成了暗红色,而他膝上的桃木剑,则黑气缭绕,剑身上的绿光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给我……开!”李品鉴猛地睁开双眼,血丝密布的瞳孔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将全身最后的力气都灌注到了桃木剑之中。
桃木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剑尖对准了那张空白的宣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一个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能量。
“噗!”
一声轻响,仿佛是气泡破裂。那张一直毫无反应的宣纸,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纸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针尖大小的黑点。
李品鉴见状,精神大振,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已经找到了画中世界的薄弱点,并且成功地在上面撕开了一道裂缝!虽然这道裂缝现在还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他继续灌注力量,就一定能将它扩大,最终闯入其中!
他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得意:“苏湘雅,刘告天,你们以为躲进乌龟壳里就安全了吗?等着吧,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了!到时候,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他强忍着身体的极度虚弱,再次催动邪功,源源不断地将黑气注入那道微小的裂缝之中。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着。
画中世界,竹屋之内。
正在教导告天辨认草药的苏湘雅,突然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她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走到竹屋外。
她抬头望向天空那层柔和的光晕,只见在光晕的某个角落,一个微小的、如同墨点般的黑色污渍,正在悄然扩散。
“他……还是找到进来的方法了。”苏湘雅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她知道,她们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一场更为凶险的决战,即将在这片画中世界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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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墨守成规,道高一丈
那片墨点,如同白玉上的瑕疵,在画中世界纯净的天幕上,显得格外刺眼。它虽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充满侵蚀性的邪恶气息,仿佛一滴浓墨,正缓缓晕染开来,企图将整片洁白的画布彻底玷污。
苏湘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个墨点的扩大,一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意志正从外面渗透进来。那是李品鉴的意志,贪婪、怨毒、疯狂。
“告天,过来。”苏湘雅将儿子叫到身边,指着天上的墨点,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家,被敌人找到了。他正在想办法闯进来。现在,是我们保卫家园的时候了。”
告天仰头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斑,小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他握紧了手中的画笔,那是他在这方世界里唯一的武器,也是他创造一切的源泉。
“娘,我们该怎么办?”他问道,声音沉稳。
“我们要做的,不是被动地等他进来,而是主动出击,在他完全闯进来之前,封住那个缺口,甚至……给他一个教训。”苏湘雅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她虽然不懂画道,但她深谙兵法与人心。李品鉴急于闯入,心神必然全部集中在破开缺口之上,这正是他的破绽所在。
“告天,你的画,不仅能创造有形之物,也能创造无形之力,对吗?”苏湘雅引导道。
告天想了想,点头道:“是的,娘。我画风,就能感觉到风;画火,就能感觉到热。”
“好!”苏湘雅赞许道,“那我们就利用这一点。他要用邪力‘撕’开我们的世界,我们就用我们的力量,去‘补’住它!你听我指挥。”
母子二人来到那片墨点的正下方。此时,墨点已经扩散到碗口大小,从中传来阵阵阴风,伴随着李品鉴得意的狂笑:“哈哈哈!苏湘雅,刘告天,你们感受到了吗?我的力量!你们的乌龟壳,就要被我砸碎了!”
“聒噪!”苏湘雅冷哼一声,对告天喊道:“告天,画‘山’!画一座最雄伟、最厚重、最坚不可摧的大山!要稳如磐石,万古长存!”
告天深吸一口气,将一张巨大的宣纸铺在地上。他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见过的、关于天下第一险峰的图画和描述。那种顶天立地、镇压八荒的气势,被他尽数融入笔端。
笔走龙蛇,墨分五色。他画的不是山的形,而是山的“神”!是那份承载万物、岿然不动的厚重感!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画卷爆发出土黄色的光芒。苏湘雅大喝一声:“起!”
画卷离地而起,飞向天空那道缺口。在半空中,画卷上的山影化作一座真实的、由纯粹土黄色光芒构成的巨山,轰然一声,精准地压在了那道碗口大的缺口之上!
“嗯?!”李品鉴的狂笑戛然而止。他感觉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从缺口处传来,他灌注的邪力,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雕虫小技!”李品鉴怒吼一声,加大了力道。黑色的邪气与土黄色的光芒在缺口处激烈地碰撞、抵消。天空中的光山剧烈地颤抖着,缺口边缘的墨点,又开始缓慢地向外侵蚀。
“娘,快顶不住了!”告天脸色发白,维持这座光山需要消耗他巨大的心神。
苏湘雅早已料到。一味的防守,只会被对方慢慢磨死。她立刻下达了第二个指令:“告天,画‘水’!不是普通的水,是‘上善若水’之水!是‘水滴石穿’之水!要至柔,也要至刚!要能包容万物,也要能侵蚀万物!”
告天闻言,心念一转。他收起了山的刚猛,换上了水的意境。他的笔触变得轻柔而连绵,画出的不是江河湖海,而是一缕缕看似微不足道的水汽。这些水汽在画卷上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画面。
“去!”
画卷飞向光山,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而是化作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水雾,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了那座光山,以及光山下的缺口。
李品鉴只觉得自己的邪力在撞上那座“山”之后,又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他的邪气狂暴而具有侵蚀性,但这层水雾却极其诡异,无论他的邪气如何冲击,水雾都能像海绵一样将其吸收、化解,然后以更加精纯的方式,反过来侵蚀他的邪力本源!
“这是……什么邪功?!”李品鉴大惊失色。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地消耗、同化,这比直接和他硬碰硬要可怕得多!
“还没完!”苏湘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绝。她知道,现在是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了。“告天,最后一步!画‘火’!但不是焚尽一切的魔火,而是‘薪火相传’的文火!是‘凤凰涅盘’的圣火!要能点燃希望,也要能焚尽罪恶!”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一步。需要在“山”的稳固和“水”的包容之上,注入“火”的净化与毁灭之力。一旦失衡,不仅无法伤敌,反而可能伤及自身。
告天的小脸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涨得通红。他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笔尖之上。以血为引,以心为墨。他画的不是火焰的形态,而是火焰的“意”!是那份驱散黑暗、带来光明、在毁灭中孕育新生的神圣之火!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整张画卷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火焰,冲天而起!这火焰没有灼人的热浪,反而给人一种温暖而神圣的感觉。它绕着光山和水雾旋转了一圈,然后猛地收缩,全部注入了那个被“山”镇住、被“水”包裹的缺口之中!
“不——!”
缺口之外,李品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玄阴邪气,在那道金色火焰面前,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被净化、焚烧得一干二净!更可怕的是,这股火焰还顺着他的邪力,反噬到了他的体内,开始焚烧他的魂魄和这具借来的肉身!
“噗!”
现实世界中,李品鉴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精血,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膝上的桃木剑“嗡”的一声,剑身上的绿光彻底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惊恐地看着那片已经恢复成空白宣纸的画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他不仅没能闯入画中世界,反而被对方利用世界的规则,差点将自己的老命都搭进去。
“画道……竟然……如此强大……”他喃喃自语,心中第一次产生了退意。这个刘告天,绝不仅仅是一个拥有奇异能力的孩童,他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的“天道”!与他为敌,简直是与天地为敌!
然而,就在他心生退意之时,他体内的“玄阴夺魄大法”却因为受到重创而变得不稳定起来。邪功反噬,让他心中的怨毒与贪婪被无限放大。他双目变得赤红,状若疯狂:“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苏湘雅,刘告天,你们逼我!你们逼我使出最后的杀招!”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刻满诡异符文的骨珠。这是他压箱底的邪宝——“灭世魔珠”。一旦催动,能将方圆百里的所有生机彻底吞噬,化作一片死地。他本想留到炼化刘告天之后,用此宝来巩固自己的修为,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将这片画中世界,连同里面的苏湘雅母子,一起彻底毁灭!
“以我精血,献祭魔珠!万物寂灭,天地同悲!”李品鉴将骨珠高高举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骨珠之上。
骨珠瞬间被血色浸透,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黑色光芒。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以骨珠为中心,疯狂地向外扩散。周围的草木迅速枯萎,土地化为飞灰。这股气息,锁定了那张空白的宣纸!
……
画中世界,苏湘雅和告天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外界的、前所未有的毁灭气息。那气息中充满了终结与虚无,仿佛要将她们存在的根基彻底抹去。
“娘,好可怕的力量……”告天脸色惨白,他感觉到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正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
苏湘雅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知道,这是李品鉴在发动同归于尽的攻击。之前的“山、水、火”三重防御,是建立在对方只是“入侵”的基础上。而现在,对方是要从外部“毁灭”整个世界,这已经超出了她们能防御的范畴。
“怎么办……怎么办……”苏湘雅心急如焚。难道她们千辛万苦逃到这里,最终还是难逃一劫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告天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苏湘雅低头看去,只见告天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娘,”他开口说道,声音异常平静,“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苏湘雅不解地问。
“我明白我的画,到底是什么了。”告天看着自己手中的画笔,缓缓说道,“它不只是创造的工具,它就是……我。这片竹林,这个小溪,这些小动物,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他想要毁灭我的世界,就是在毁灭我。那么,我只要……不让他毁灭就行了。”
苏湘雅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告天不再看她,而是盘膝坐下,将画笔横于膝上,如同李品鉴之前那般。但他没有结任何手印,也没有念任何咒文。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心神,与整个画中世界彻底融为一体。
他化作了天空的光晕,化作了挺拔的翠竹,化作了清澈的溪流,化作了每一片竹叶,每一粒尘埃。他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存在”。
当那股毁灭性的黑色气息从外部冲击而来时,他没有去抵抗,也没有去防御。他只是“存在”着。
画中世界的边缘,那层水波般的光幕,在接触到黑色气息的瞬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碰撞,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将那股毁灭气息……吸收了!
不,不是吸收,是“同化”。
李品鉴的灭世魔珠,力量在于“毁灭”,在于将一切化为“无”。而告天的画中世界,本质是“创造”,是从“无”到“有”。当“无”遇到了“有”,当“毁灭”遇到了“创造”,更高层次的法则,便显现了出来。
毁灭,只是为了下一次的创造。无,只是有的另一种形态。
告天以他纯净无垢的创造本源,将李品鉴的毁灭之力,在接触的瞬间,就转化为了最原始的、中性的能量,然后融入了这个世界本身,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现实世界中,李品鉴正得意地等待着画中世界崩溃的景象。然而,他等来的,却是自己体内的力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走!
“怎么回事?我的力量!我的魔珠!”他惊恐地发现,他催动的灭世魔珠,不仅没有毁灭对方,反而像一个无底洞,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然后将这些力量输送给那张该死的宣纸!
“不——!”
他想要中断,却发现已经晚了。他的魂魄与魔珠已经连为一体,魔珠在反噬,他根本无法挣脱。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如同树皮一般。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哀嚎中,他的身体化为一堆飞灰,连带着那枚灭世魔珠,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那张空白的宣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片宁静而祥和的竹林景象,然后,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
画中世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天空的光晕依旧柔和,竹林依旧青翠,溪水依旧潺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告天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深邃。
苏湘雅看着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知道,她的儿子,在这一刻,真正地成长了。他不再是一个只会被动使用天赋的孩子,而是一个开始领悟并掌控自己力量的“画道之主”。
“娘,他走了。”告天站起身,对苏湘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苏湘雅走上前,紧紧地将儿子拥入怀中。她知道,他们安全了。不仅是因为敌人被消灭了,更是因为她们拥有了守护这份安全的力量。
她抬头望向这片由儿子创造的、美丽而宁静的世界,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她们的未来,或许就藏在这一笔一画之间,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画中乾坤里。而属于刘告天的传奇,也才刚刚开始。
臭老道:李品鉴的尸体又化成灰了,下一个尸体还会卷土重来吗?
【请大家期待着后续更新的精彩故事篇章,谢谢老师支持,喜欢和阅读。我才有更好的力气坚持写下去,呜呜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