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平辉全身紧绷,准备下达行动指令的瞬间,旁边的赤子炫流却突兀地“啊!”了一声。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腔调,与之前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只见她原本因苦思而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如同被风吹散的阴云,露出底下明媚又带着几分狡黠的天空。她的动作流畅而带着一丝刻意的戏剧性——双手迅速叉在腰间,那纤细的腰肢似乎也因此挺得更直。
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看吧,还是得靠我”的得意,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本小姐终于参透了天机”的、带着十足自傲和某种优越感的神情。这情绪的转变不仅迅速,而且异常突兀,与之前紧张追索嫌疑人时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她脑子里不是在进行逻辑推理,而是有个专门负责“灵光一现”的开关,被“啪”地一声猛地拨动了。
“哼哼~”她从鼻腔里发出两声短促而清亮的、带着明显得意意味的轻哼,这声音在略显凝重的检查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成功地将秦平辉和老周的注意力从窗外那个灰色身影上暂时拉了回来。
秦平辉强行压下立刻下令行动的冲动,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惯常的冷静询问,但深处藏着一丝因行动被打断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以及对她这种时候还能“灵光一现”的无奈。
赤子炫流完全没在意他眼神里的复杂含义,或者说,她注意到了但选择无视,正沉浸在自己“重大发现”的喜悦中。她自顾自地用带着炫耀和几分“你们没想到吧”的语气说道,语速甚至因为兴奋而略微加快: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老觉得‘有点像’,又想不明白具体哪里像呢!”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在空中得意地点了点,动作幅度不大,却充满了指点江山的意味,仿佛在无形的黑板上画下了关键的一笔。
“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感觉啦!什么眼神啊,气场啊,都太玄乎了!”她撇撇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像是在嫌弃自己之前居然被那些模糊的感觉困扰了那么久,没能一下子抓住最核心、最直白的线索。“是字面意思!‘某科学的遛猪人’——”她故意一字一顿,强调着每个音节,“就·是·字·面·意·思!”
她看着秦平辉和老周脸上依旧带着的、未能立刻理解的困惑眼神,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更明显了,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的语速反而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宣布石破天惊消息时的笃定和从容,仿佛在给予他们消化吸收的时间:
“喏,就是我之前偶然碰到他感觉‘有点像’的那次,不是在旧货市场,是更早啦,在城郊一个快荒掉的农家乐旁边。”她歪着头,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但眼神里的光彩显示她其实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嘛,就站在一个又破又臭的猪圈外边,隔着栅栏,盯着里面那几头滚得浑身是泥、哼哼唧唧的猪看,看得可认真了,一动不动的。”
“现在把这事儿和那个破名字联系起来,”她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极其生动、仿佛在说“这难道还不明显吗”的开放式动作,眼神在秦平辉和老周之间扫过,“‘遛猪人’诶!他当时那样,虽然没真的牵着绳子在遛弯,但站在猪圈外边那种‘看管’或者‘观察’的姿态,跟这个名字不是完美对应上了吗?所以本小姐的潜意识里,才会留下‘像’的印象嘛!”
这个基于最直接的字面含义、逻辑跳跃且带着点荒谬色彩的联想,被她用这种突然醒悟、又无比自傲、仿佛解决了哥德巴赫猜想般的语气说出来,让原本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思维沿着常规调查路径运行的秦平辉和老周一时都有些怔住,大脑似乎需要额外几秒钟来处理这过于“赤子炫流”式的信息。
秦平辉的大脑在短暂的错愕后飞速运转。赤子炫流这种基于字面含义的、突兀而直接的联想,像是一道不按常理出牌的电光,劈入了他习惯性进行复杂逻辑推演的思维回路。他本能地想要从动机、行为模式、潜在关联等角度去审视这个“猪圈理论”的合理性,评估其作为有效线索的价值。
然而,就在这理性评估的间隙,体内炼芯辉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带着一种混合着无奈和认命的豁达:
“老秦,我觉得吧,” 炼芯辉的意识波动带着一种“算了,就这样吧”的意味,“赤子炫流这丫头说的,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似乎能感觉到秦平辉意识深处那份尚未消散的怀疑,连忙补充,语气带着点为自己或者说为赤子炫流辩护的急切:“虽然说我信任她的具体理由,让我现在一条条摆出来,我倒也真说不出了个子丑寅卯来。但是!你看她之前,不管是仓库的‘味道’,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直觉,不都歪打正着……啊不是,是精准地提供了好几次关键情报了吗?咱们这案子本来就够邪门的,再信她一次这看似不靠谱的直觉,好像……也不是不行?”
为了增加说服力,炼芯辉继续补充道:“而且你看,不同类型的剧里,不都有她这种角色吗?就是那种思维跳脱、不按常理出牌,但偏偏总能无意间点破关键,专门负责提供神奇情报的类型?这设定虽然老套,但存在即合理嘛!”
没等秦平辉对此番“角色设定论”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赞同还是习惯性的反驳——炼芯辉连忙再次抢着接上了自己的话,语气带着点预防针般的讨好和先发制人:
“老秦呀,你这次可就别说我又用那些传统模板剧的眼光,来生搬硬套咱们这个复杂又诡异的世界观了!我承认我有这毛病,但这次真的不只是因为这个!”
秦平辉听着脑海中炼芯辉这一连串带着点慌乱的抢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沉默了一瞬,那沉默让炼芯辉的意识波动都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秦平辉平静的、带着点无语的声音才在意识海中响起:
“哦,你说了这么一大堆……” 他顿了顿,“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不过你想错了一个点。”
“我不是在意什么传统不传统,或者模板不模板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的意识传递出一种务实到极点的气息,“我只要道理能讲通就行。哪怕这个道理听起来再荒谬,只要它能逻辑自洽,或者像你说的,有之前的‘成功案例’作为支撑,我就认。”
他进一步阐明自己的立场,带着一种结果导向的冷酷与宽容:“而且,就算现在一时讲不明白,只要后面能把坑填上,能把事情想明白、解决了,过程再怎么模板化、套路化,在我这儿也不能算缺点。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这与其说是对炼芯辉“角色论”的认同,不如说是秦平辉自身行动准则的再次申明——他不在乎线索的来源是否“高级”,只在乎其最终是否能导向真相。
“哦!” 炼芯辉的意识传来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受教意味的波动,迅速“消化” 了秦平辉的态度,“了解了!”
这番发生在瞬息之间的意识交流,让秦平辉再看向窗外那个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灰色身影时,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赤子炫流那突兀的“猪圈理论”,虽然依旧听起来荒诞,但已经被他暂时纳入了一个“有待验证,但值得关注”的范畴。他不再纠结于联想本身是否合乎常规逻辑,而是开始思考,如果这个联系成立,那么嫌疑人出现在猪圈附近这一行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图。
“你确定是同一个?”秦平辉直接将目光转向赤子炫流那自信满满的脸。
“当然!”赤子炫流用力一点头,脸上写着“这还用问”,“身形,还有那股子……嗯……‘空荡荡’的劲儿,一模一样!怪不得在旧货市场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根源是在更早的猪圈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