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墟听完妄骑关于“最强一代”崇博的解释,眼中流转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像是遥远星云在深邃的真空里缓慢地旋转变幻,既非全然理解,也非毫不关心。
他并未对此发表更多看法,只是微微颔首,那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只是将这条独特的信息,随手归档入了某个深不可测、凡人无法想象其边界的意识库中,留待或许永不会到来的后续参考。
“整合人格……‘原生基质’……”圣墟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语气平缓,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单纯的陈述,更像是在客观地确认某种奇特的现象,“你倒是总能找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切入点,来摆弄这些低维存在的内在构造。”
他的身影在仓库昏暗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朦胧,轮廓边缘似乎在与周围的阴影同化,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背景的虚无,回归到他原本所属的、更宏大的存在层面。“罢了,你既然乐在其中,便继续你的‘戏剧编排’吧。只是,别忘了,舞台之下,往往也暗藏着你看不到的观众。”他的话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随即隐去。
妄骑闻言,只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介于绝对自信与玩世不恭的傲慢之间的笑容,仿佛圣墟的提醒不过是微风拂过山岗:“平衡?那本就是用来打破和重建的玩具。至于撕扯……”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光芒,“那正是乐趣最核心的部分。没有张力,何来戏剧?”
圣墟不再多言。他深深地看了妄骑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妄骑此刻呈现的人类形态,触及到了其背后那更为复杂、难以名状的本质的一角。随后,他并未走向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出口,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呼吸般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身影便如同投入绝对静湖的石子,在沉闷的空气中漾开一圈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细微涟漪,随即彻底淡化、分解、消失不见。没有预兆,没有风声,没有能量逸散的波动,整个离去的过程静谧得诡异,就仿佛他从未在此地存在过,方才的一切对话都只是光影投下的幻觉。
此时的空间内顿时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扭曲感知造成的微弱回声。
此时,这片像是被遗弃的空间里,只剩下妄骑一人,以及那个依旧如狙击枪口般冰冷、死死指向他的摄像头。他脸上那抹用于应对圣墟的笑容缓缓收敛,如同退潮的海水,显露出底下坚硬的礁石。所有的轻浮与戏谑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冰冷的镜头,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另一端正在第七码头仓库中与扭曲光影搏斗的秦平辉一行人,看到那两个被他定义为“中介”的棋子,看到整个由他悄然拨动的命运棋盘。
他向前微微倾身,凑近那冰冷的“枪口”,如同情人低语,又如同恶魔的宣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了,闲杂人等已退场。幕间休息结束……接下来,该让我们的‘主角们’,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观众们,真正见识一下,何为‘中介’之手笔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最后一丝人类的情感色彩也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计算、期待与一种近乎创世神只般的、冷漠的操纵欲。他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一场针对两个世界、跨越现实与认知界限的风暴,随着他的低语,正式拉开了序幕。
与此同时
夕阳的余晖将城市的天际线染成一片倦怠的橙红,秦平辉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用钥匙拧开了家门。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家常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他特别熟悉的、属于岳母手艺的饭菜香,稍稍驱散了他周身萦绕的来自废弃码头和无效搜索的阴冷与疲惫。
他换上拖鞋,将沾满灰尘的外套挂好,动作有些迟缓。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手术器械的冰冷触感,那是他早已告别,此刻却用来伪装的身份。
“爸,你回来啦。”女儿莫绒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听着有些懒洋洋的。
秦平辉“嗯”了一声,走到客厅。莫绒曦正蜷在沙发里,腿上盖着条薄毯,手里捧着个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外婆下午来过了,”莫绒曦的眼睛没离开平板,用下巴朝厨房方向指了指,“特地给你送了饭菜过来,说你在医院忙,肯定又顾不上吃好的。在厨房温着,都是你爱吃的。”
秦平辉心里微微一涩,岳母和家人都还当他每日穿着白大褂,奔波于病房与手术室之间。他挤出一个习惯性的、带着些许职业性温和的笑容:“待会就去吃。今天……医院里事情还算顺利。”他在女儿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刻意放松了肩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刚结束一天常规工作的医生,而非一个与超自然威胁搏斗了一整天的特殊案件负责人。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平板电脑里隐约传出的微弱背景音。
“今天……手术多吗?”过了一会儿,莫绒曦才像是忽然想起要履行一下“关心父亲”的义务,开口问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目光悄悄从平板边缘瞥了秦平辉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疲惫的痕迹。
秦平辉的心轻轻一揪,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医生常用的安抚语气说道:“还好,都是些常规病例,处理得都挺顺利的。”他不能让女儿察觉到任何异常,不能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此刻正游走在认知扭曲的危险边缘。医生的身份,成了他此刻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沉重的谎言。
“哦。”莫绒曦应了一声,似乎也并不期待能得到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她放下平板,伸了个懒腰。“我们班今天倒是有点趣事,”她换了个话题,或许是想分享点轻松的东西,“就是那个总喜欢标新立异的‘某科学的遛猪人’账号,今天又在论坛发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多人在下面猜是什么意思,吵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