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个尽管秦平辉已经离开了不知多久,但仍然记忆犹新的宇宙——空想宇宙
清晨的浮空城第七区尚带着几分未散尽的凉意,司法中心广场上,稀薄的云气如轻纱般游移,将远处摩天楼的尖顶衬得若隐若现。那座象征着绝对公正的巨型全息天平徽章,在法院建筑的穹顶之上沉稳地旋转,冰冷的蓝光流转不息,将其肃穆而威严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光洁如镜、倒映着流云的高分子材质地面上。
在这片不容亵渎的庄严肃穆之中,即将步入法庭的几人,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与之格格不入的微妙气息。
而赤子炫芯,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旋转着那张单薄的硬质法庭入场证。卡片在她指尖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圆弧,仿佛一只被驯服的蝴蝶。
她今日显然是经过了特意打理——难得地将那头时常披散、泛着健康光泽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脖颈;身上那套剪裁极为合体的深蓝色学院制服,纽扣扣得一丝不苟,衬得她身姿挺拔,乍一看去,倒真有几分优等生的乖巧与正式。前提是,你必须忽略她那双此刻正熠熠生辉,几乎要溢出灵动光芒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清晰地写着“我已准备好欣赏一出好戏”的玩味与期待。
她用手肘极其轻微地碰了碰身旁正埋头于光屏、眉头紧锁的秦露希,精巧的下巴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扬了扬,目光精准地指向了顾影学院那群已然集结、个个西装革履、面色如同身上熨帖的深色西装一样紧绷的队伍。
“看到那个秃顶反光,亮得能当信号灯使的律师了吗?”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凑近秦露希的耳畔,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灾乐祸,“我昨晚特意‘深入’了解了一下,此人外号‘铁腕’,最拿手的好戏就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用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把对手逼到墙角,让人百口莫辩。”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像是窥见了什么绝妙秘密的狡黠笑容,“可惜啊,今天……”她轻轻咂了咂嘴,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看穿一切的揶揄,“他精心准备的那套稿子,估计八成是要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在她身边,秦露希正对着一面便携光屏做最后的挣扎。她是三人中准备最久的一个,文档长得仿佛一篇毕业论文。她纤细的指尖飞快地划动、删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演练。那份过于认真的执着,与炫芯的轻松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与她们的“全副武装”形成更强烈反差的,是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崇博。这位已从幻梦学院退学的前学生,就那样两手空空地站着,连个装样子的数据板都没有。他穿着简单的连帽衫,双手插在兜里,眼神平静地落在法院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上,仿佛自己只是个无关的旁观者。
“星回姐……真的不来了吗?”秦露希终于从密密麻麻的光屏文稿中抬起头来,细长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那份不安如此明显,几乎要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滴落下来。
“来——不——了——啦——”赤子炫芯故意拖长了尾音,随即俏皮地撇了撇嘴。她稍稍后仰,单手抚胸,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某种既宠溺又专横的语气:“她家那位母亲大人原话是:‘那种层次的闹剧,不值得我的宝贝女儿出面。’”话音未落,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姿态,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被她做得潇洒利落,带着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洒脱,“所以啊,”她眨了眨眼,目光扫过秦露希和一直沉默的崇博,“就只能由我们这几个‘小角色’,来陪他们好好玩玩咯。”她的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像是被点燃了某种斗志,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赤子炫芯嘴上虽然漫不经心地说着玩笑话,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秦露希。
她见过秦露希很多种模样——为了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咬着笔杆蹙眉的模样;在社团活动时被学长学姐夸奖后耳根泛红的模样;甚至还有提起那个失踪的哥哥时,强装镇定却眼底湿润的模样。
但此刻的秦露希,不一样。
那份专注太过纯粹,几乎要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赤子炫芯注意到,秦露希的指尖在光屏上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偶尔会因为某个措辞不够精准而突然停顿,那微微咬住下唇的力道,让原本淡粉的唇色都泛了白。她翻阅资料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稍重一点就会惊散脑海中正在编织的逻辑链条。
最让赤子炫芯暗自心惊的,是秦露希抬起头那一瞬间的眼神。那不再是平日温和甚至带点怯意的目光,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淬炼出的、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坚定。像是把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都生生压进了心底最深处,只余下必须前行的决绝。
尽管如此,赤子炫芯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心里却轻轻“啧”了一声。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不得不应付的麻烦,甚至抱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但此刻,看着秦露希这副前所未见的、近乎燃烧自己的认真模样,她忽然觉得,这场“闹剧”,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那份一直萦绕在她嘴角的、看戏般的轻松笑意,在不经意间淡去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将入场证握得更紧了些,仿佛也握住了某种突然变得具体起来的责任。
就在这时,法院上方的预备钟声穿透了稀薄的云层,清越悠扬地响起,音波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层层荡开,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头敲响了战鼓。
赤子炫芯第一个行动起来。她利落地将一直在指尖旋转的入场证“啪”地一声握在掌心,动作干净利落。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混合着自信与顽皮的弧度,那笑容既像是在安慰同伴,又像是在向看不见的对手宣战。
“走吧,”她率先迈开步子,深蓝色的制服下摆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法官和陪审团都等着呢。”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出戏,少了我们这些‘主角’可不行。”
秦露希望着她挺直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不安都压下去。她随即用力点了点头,指尖在光屏上轻轻一划,将所有精心准备的说辞收起,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的眼神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崇博依旧沉默,仿佛一尊会呼吸的雕像。他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站姿,将插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迈开沉稳的脚步,无声地跟上了她们的步伐。三个身影在巨大的全息天平投影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带着某种义无反顾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