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师大会落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长安。
百姓们沿街巷议,都说宁缺与莫山山挫败西陵神殿,是“天道归心”的征兆;而达官显贵的府邸里,烛火却彻夜未熄——谁都明白,熊楚墨折了颜面,绝不会善罢甘休,长安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宁缺带着桑桑回到渭城旧宅时,门前已堆了半人高的拜帖。有想结交的勋贵,有求符纸的商户,甚至还有西陵神殿偷偷派来的说客,都被宁缺一概拒之门外。
“这些人真是麻烦。”桑桑将拜帖扫到一旁,擦着宁缺刚换下来的箭囊,“刚才我去买菜,听人说城西的张记布庄被烧了,说是夜里招了贼,可我看那火势,倒像是被符纸引燃的。”
宁缺正研磨朱砂的手猛地一顿:“张记布庄?是不是去年给书院送过布料的那家?”
“嗯,老板还跟我说过,他家儿子想考书院呢。”桑桑点头道。
宁缺眼神沉了下来。张记布庄与书院素有往来,昨夜失火绝非意外。他想起符师大会上熊楚墨那阴鸷的眼神,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符笔:“他们这是在报复。”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皮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胖脸上满是焦急:“宁缺,不好了!墨池苑的人被拦住了!”
“莫山山她们怎么了?”宁缺霍然起身。
“她们今日准备返回墨池苑,刚出城门就被一队西陵骑士拦下,说她们‘私藏魔道符纸’,要带回神殿问话!”陈皮皮急得直跺脚,“我刚从城门那边过来,卫护法带着人守着,摆明了是冲着莫山山来的!”
“岂有此理!”宁缺抄起弓箭就往外走,“我去救她们!”
“等等!”王宝宝与第二梦恰好从里屋出来,拦住了他,“城门处有西陵神殿的‘锁灵阵’,硬闯只会吃亏。”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莫山山被他们带走吧?”宁缺急道。
王宝宝沉吟道:“西陵神殿再跋扈,也不敢在长安城内公然动墨池苑的人。他们拦路,无非是想逼我们出手,好扣上‘私斗’的罪名。”他看向陈皮皮,“书院那边可有动静?”
“我已经让人去报信了,大师兄应该很快就到。”陈皮皮道。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缓步走来,腰间挂着一柄木剑,正是书院大师兄李慢慢。他看似走得极慢,几步便跨进了院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诸位不必急,有我在,没人能在长安带走墨池苑的客人。”
“大师兄!”陈皮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上去。
李慢慢看向王宝宝,拱手道:“王先生想必早已看穿西陵的伎俩。他们不敢动真格,不过是想搅乱长安的人心,动摇书院的根基罢了。”
王宝宝回礼道:“李师兄明见。只是锁灵阵虽拦不住你我,却能困住寻常修士,卫护法敢在城门设阵,恐怕还有后手。”
李慢慢点头:“不错,我刚收到消息,神殿在长安城外的终南山设了‘诛仙阵’,说是要‘镇压邪祟’,实则是想引我们过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过他们算错了一步——夫子昨日已从南海赶回书院。”
“夫子回来了?”宁缺又惊又喜。夫子乃是将夜世界的至强者,有他在,西陵神殿再嚣张也得掂量掂量。
李慢慢笑道:“夫子听闻符师大会的事,说熊楚墨‘越活越回去了’,让我带句话给卫护法——再在长安撒野,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曲江池的鱼。”
这话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皮皮听得直乐:“还是夫子厉害!看卫护法还敢不敢蹦跶!”
众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慢慢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一队书院弟子簇拥着几辆马车来到院外,为首的正是莫山山。她看到宁缺等人,连忙下车行礼:“多谢诸位挂念,幸得李师兄及时赶到,那些骑士不敢放肆。”
“山山姑娘没事就好。”宁缺松了口气。
莫山山却蹙眉道:“我担心的不是自己。刚才回城时,看到好几处商户都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听说是收到了西陵神殿的‘告诫信’,说与书院交好者,需‘自省悔过’。”
“他们这是想孤立我们。”李慢慢叹了口气,“神殿在长安经营多年,不少商户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如今被这么一逼,怕是会有不少人动摇。”
王宝宝忽然道:“未必。长安的百姓信书院,更信大唐。熊楚墨想釜底抽薪,我们便给他们添把火。”他看向宁缺,“你手中的破障符,能不能批量绘制?”
宁缺一愣:“批量绘制不难,只是灵力会弱上几分,只能破除些小障碍。”
“足够了。”王宝宝道,“让桑桑带着符纸去街上分发给百姓,就说‘书院符纸,能避小灾,能挡邪祟’。百姓得了实惠,自然知道该信谁。”
李慢慢抚掌笑道:“此计甚妙!西陵用虚言恐吓,我们就用实利安抚,民心向背,立见分晓。”
当下众人分工:宁缺与莫山山留在院中绘制符纸,陈皮皮去通知相熟的商户帮忙分发,李慢慢则坐镇书院,以防神殿再生事端。王宝宝与第二梦则带着丫丫和小白,暗中观察西陵的动向。
不出半日,长安城内便传遍了“书院符纸能消灾”的消息。百姓们领到符纸后,有的贴在门上,有的揣在怀里,原本因西陵威胁而惶恐的人心,渐渐安定下来。有商户见机,甚至挂出“凭书院符纸打折”的招牌,引得路人纷纷叫好。
城西的一间茶馆里,卫护法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铁青:“一群蠢货!连几张破符纸都拦不住!”
坐在他对面的黑袍人阴恻恻地笑道:“卫护法稍安勿躁。民心算什么?只要明日‘那件事’成了,整个长安都会乱起来,到时候别说几张符纸,就算夫子亲自出面,也护不住他们。”
卫护法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你们真有把握?那可是长安,有惊神阵护持……”
“惊神阵?”黑袍人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晶石,晶石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有‘蚀神砂’在,再强的阵法也会失效。等明日三更,就是书院和大唐的死期!”
卫护法看着那枚晶石,贪婪与恐惧在眼中交织。这蚀神砂是魔道至宝,能侵蚀一切灵气阵法,他之所以敢与魔道勾结,就是想借这宝贝提升修为,甚至取代熊楚墨的位置。
“好!”卫护法咬牙道,“我会让人缠住书院的人,你们只管动手!”
黑袍人满意地点点头,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茶馆角落。
卫护法正欲起身,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蚀神砂?倒是好东西,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卫护法猛地转头,只见王宝宝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外,手中把玩着一枚与黑袍人一模一样的晶石,正是刚才那黑袍人掉落的。
“你……你什么时候……”卫护法又惊又怒,腰间的符纸瞬间祭出。
王宝宝弹指一挥,那枚晶石化作一道黑气,缠住卫护法的手腕。他体内的魔道灵力顿时失控,疯狂反噬,疼得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
“回去告诉熊楚墨,”王宝宝的声音如同寒冰,“安分守己,或许还能保住神殿的香火。再敢兴风作浪,我不介意让西陵变成第二个黑石山。”
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卫护法在地上痛苦哀嚎。茶馆外,第二梦牵着丫丫的手,轻声道:“那蚀神砂确实诡异,要不要通知李师兄加强防备?”
“不必。”王宝宝摇头,“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夫子看看,西陵神殿究竟藏了多少龌龊。”
夜色渐深,长安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百姓们贴着书院的符纸,安心地回家休息。没人知道,一场关乎整座城池存亡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临近。而书院后山,夫子坐在观星台,看着夜空中扭曲的星象,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棋盘:“该清理清理门户了。”
棋盘上的棋子无风自动,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仿佛预示着,明日的长安,必将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