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明日午时，碧莲池畔，有九天仙子下凡沐浴。”
“此乃你命中注定的仙缘，悄悄拿走那件仙衣，那仙衣的主人便是你的妻子。”
“她失了仙衣，回不得天，只能留在凡间与你做伴，生儿育女，共享天伦。”
闻言，站在牛棚角落中，佝偻着背，一脸营养不良的牛郎，枯瘦的手指紧张地抠着粗粝的土墙皮。
“仙...仙子？”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仙子...真能看得上俺？”
昏暗中，伏在干草上的老黄牛，缓缓抬起头，浑浊牛眼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人性光辉，它甩了甩尾，口吐人言道：“看上？嘿，傻小子，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天生掉下的凤凰，还能飞回金窝去，由不得她不从。”
听到这话，牛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升腾起赤裸裸的贪婪和病态的渴望。
他仿佛看到了仙衣入手，那高贵不可方物的九天仙子跌落凡尘，只能依附于他这个卑微的放牛郎，为他生儿育女，温顺承欢。
幻想到这个画面，其枯瘦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一半是狂喜，一半是深入骨髓的卑怯。
“可...可那是仙女啊！俺偷了她的衣裳，她要是恼了，会不会直接降下一道雷劈死俺？”
被冷风一吹，自幻想中回过神来的牛郎，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牛棚更阴暗的角落里躲了躲，仿佛天谴已经悬在头顶一般。
对此，老黄牛鼻腔里喷出一股带着浓重草腥味的热气，浑浊牛眼死死盯着牛郎那张充满怯懦与贪婪扭曲的脸。
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俺老牛顶着，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仙缘。”
“想想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就凭你这穷酸样，谁家姑娘看得上你，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你就打一辈子光棍，烂死在这牛棚里吧！”
光棍和烂死的字眼，狠狠扎进牛郎心头。
他不想一辈子都当个放牛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后面还得看哥哥嫂嫂脸色过日子，连饭都吃不饱，牛郎恶从胆边生，心中那点犹豫瞬间被碾得粉碎。
看了眼牛棚旁的房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俺干，明日午时，碧莲池畔，俺去。”
“这就对了。”老黄牛满意地喷了个响鼻，硕大的牛头重新低伏下去，一丝极其微弱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在它布满虱子的毛发下无声流转。
牛棚外，较远位置，捕捉到一人一牛谈话的苏铭，缓缓收回目光，脚步轻移，朝碧莲池畔附近的区域行去。
随意寻了块被山风吹拂干净光滑的青石盘膝坐下后，其双手自然垂落膝上，瞬间便与周遭青山绿意融为一体。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一晚上没睡着的牛郎，心情比这正午的日头还要焦灼。
他早早便找了个借口，去往后山砍柴。
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处碧莲池摸去，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麻布短褂，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勾勒出根根凸起的肋骨。
由于心怀不轨，所以他没敢走大路，只敢沿着人迹罕至的荒草小径行进，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牛郎如同惊弓之鸟，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时，一池清澈见底的碧水，映入了其眼帘。
此刻池畔内空无一人，只有清风拂过荷叶，发出沙沙轻响。
看着眼前巨大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碧莲池，牛郎哧溜一下钻进池边最茂密的一丛芦苇荡里。
他蜷缩着，透过芦苇杆的缝隙，死死盯着池畔附近的几块大青石，眼中布满血丝。
保持着潜伏的姿态，天空，毫无征兆地变了颜色。
几道璀璨夺目的流光，自九霄云外倏然而至，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仙气，轻盈地落在池畔那几块光滑的青石之上。
待到流光散去，其内显现出七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姐妹们，此地灵泉澄澈，正好涤去下界沾染的些许浊气。”
织女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带着九天之上的空灵。
仙音入耳，躲在芦苇丛中的牛郎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差点一头栽进泥水里。
圣洁之音，让他自惭形秽到了极点，若非怀中老牛给的牙齿，护住了其心神，说不这会已然窒息而亡。
“不行，不能逃，老牛说了，这是仙缘，一步登天的仙缘。”
强忍心中恐惧，牛郎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股浓重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
而这时，立于河畔青石之上的七位仙子，已然褪去仙衣，只着贴身衣物，滑入池水之中。
见几人身影游至水中央，牛郎选择耐心等候，因为老牛说了，会有一位仙子晚一步离开。
当青石之上，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星河仙衣时，牛郎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偷摸朝青石方位靠了过去，伸出带有浓重汗臭味和泥土腥味的手，直扑仙衣而去。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
一声冰冷刺骨，蕴含着凛冽杀意的女子冷哼，如同无形重锤，骤然在牛郎耳畔炸响。
刹那间，牛郎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寒冰冻住。
那声音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之中，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池畔泥地上，啃了一嘴的腥泥，老黄牛赠予的牙齿，也从他怀中跌落出来，在地面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与此同时，池水之中，织女那张清冷如月的绝美容颜上，寒霜密布，充斥着一种被蝼蚁亵渎的滔天震怒。
“蝼蚁，安敢觊觎九天玄衣，死。”
扫了眼池畔旁的身影，她玉手轻拂。
下一秒，沛然莫御的仙道威压轰然降下，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要将地上那猥琐肮脏的牛郎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