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虎等人的“保护”下,萧烬一行人避开官道,昼伏夜出,经历数日跋涉,终于秘密抵达了京城外围的一处隐秘据点。这里是丞相早已布置好的巢穴之一,用于暗中联络和藏匿。
刚安顿下来不久,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便带回了最新的京城动态。
“王爷!”探子面带“义愤”,匆匆禀报,“京城里传出消息,陛下……陛下他准备下诏,遴选秀女,充实后宫,意欲立后了!”
“选后?”一旁扮作谋士模样的王虎立刻抓住机会,故作惊怒,拍案而起,“王爷您才刚刚‘去世’不到两月,尸骨未寒,家眷蒙冤,陛下他不思哀悼,不查真相,反而急不可耐地要选新后,寻欢作乐!这……这简直是毫无心肝,视您如无物啊!”
“王爷!您看看!这就是咱们效忠的君王!您为他出生入死,镇守边关,结果呢?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害死您的家眷,逼得您坠落悬崖,如今连假装一下哀悼都不肯,就要忙着娶新妇,享乐后宫!如此凉薄狠毒,天理何在?!”
萧烬坐在主位上,沉默地听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致命的暗流。
萧烬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就没发现什么问题?”
王虎心头一跳,强作镇定:“王爷是指……?”
萧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第一,”他开口,条理分明,“陛下若真视我为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我‘战死’坠崖,对他而言应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按照常理,他此刻更应做的是巩固权力,清洗我的残余势力,稳定朝局,而非……急不可耐地大张旗鼓选后。选后之事,劳民伤财,引人注目,更容易暴露自身弱点,给反对者以可乘之机。这不像一个刚刚‘解决’了权臣的君王,会做出的……明智之举。”
王虎等人脸色微变。这一点,他们不是没想过
“第二,你们口口声声说,陛下残害了我的家眷。但我坠落悬崖,生死不明,在任何人看来,我都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对于一个‘死人’的家眷,陛下若真忌惮到要斩草除根,为何不在我‘死讯’刚传出、人心惶惶时就动手?反而要等到现在,等到你们找到我,并让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
他的目光落在王虎脸上:“倒像是……有人急于让我相信这个‘事实’,并因此恨上陛下。”
王虎额角渗出细汗,连忙辩解:“王爷!陛下心思深沉,或许正是想借此试探,或者……有其他更深的图谋!至于家眷之事,或许是陛下当时忙于稳定朝局,后来又觉得不放心,才……”
“第三,”萧烬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刺骨的冷意,“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王虎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们找到我,告诉我家眷惨死,陛下不仁,然后……陛下的影卫就‘恰好’出现,要‘杀人灭口’。紧接着,陛下‘选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这一切,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精心安排,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向与陛下决裂的深渊。”
他微微俯身,盯着王虎的眼睛:“你们说,是我多心了,还是……这只手,就在你们中间,或者,在你们背后?”
王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后退:“王爷!您……您怎能怀疑属下们的忠心!我们可是拼了命才找到您,保护您啊!”
其他死士也纷纷跪下,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激动模样。
萧烬直起身,看着他们表演,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并未完全相信自己的怀疑,毕竟记忆缺失,无从印证。但多年的权谋本能和战场嗅觉告诉他,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王虎等人的话,漏洞太多,表演痕迹过重。
“起来吧。”他淡淡道,走回座位,“我没有说你们不忠心。只是此事疑点重重,不可不察。”
他重新坐下,手指依旧敲击着扶手:“选后之事,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个陷阱。传令下去,暂缓一切行动,加强探查。我要知道,陛下选后,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引蛇出洞的幌子。另外,关于我家眷被处死的具体细节、时间、地点、执行人,给我查清楚,我要看到确凿的证据,而不是空口白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森然:“在查明真相之前,谁再敢妄言鼓动,或擅自行动……军法处置。”
王虎等人心中大骇,知道这位失忆的摄政王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糊弄。他们连忙应下,冷汗已然湿透了后背。
萧烬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独自留在房间内,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退出萧烬所在的房间,王虎立刻带着几个死士,匆匆转入据点内另一处更加隐蔽的密室。
“快!立刻给相爷传信!”王虎压低声音,对一名擅长隐匿和传递消息的死士急声道,“用最快的渠道,密级最高!”
那死士不敢怠慢,立刻准备。
王虎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失策了!原以为这萧烬失忆,如同一张白纸,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他就算忘了自己是谁,那份多疑和敏锐却一点没丢!刚才几句话,差点就把咱们的老底给掀了!”
另一名死士担忧道:“头儿,现在怎么办?他让咱们去查什么‘家眷被处死’的证据,还有选后的真相……咱们上哪儿给他变去?万一查不出,或者他发现了破绽……”
“查?查个屁!”王虎啐了一口,“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选后倒是真的,相爷那边的消息,陛下确实有意遴选,但这跟弄死萧烬家眷有狗屁关系!现在关键是,萧烬起了疑心,咱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易煽动了。”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立刻禀告相爷,情况有变。萧烬虽失忆,但心机深沉,不易控制。他要求核查‘家眷’之事,并怀疑选后是陷阱。建议相爷:第一,尽快伪造一些‘证据’,做得像样点,糊弄过去;第二,想办法坐实选后与‘迫害忠良’的关联,比如在民间散布谣言,说陛下为了给新后腾位置或立威,才害死摄政王家眷;第三……也是最关键的,看相爷能否动用宫中力量,在选后事宜上做点文章,要么让它看起来更像‘昏君行径’,要么……干脆让它出点‘意外’,把水搅得更浑,逼萧烬不得不动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请示相爷,若萧烬始终不上套,或者疑心越来越重……是否要执行备用计划?”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负责传信的死士将王虎的话迅速加密记下,点头道:“明白了,头儿。我这就去。”
“小心点,别露了马脚。”王虎叮嘱道,“还有,传信之后,咱们这边也要动起来。不是要查吗?那就‘查’给他看!弄点风声,抓几个‘知情’的舌头,演几场戏。总之,要让他觉得,咱们在认真办事,也在‘证实’他的话。”
“是!”
密信很快被送了出去,沿着丞相苦心经营的秘密渠道,飞向京城丞相府。
丞相府,密室。
丞相看完王虎传来的密信,脸色阴沉地放下了纸条。他沉吟片刻,对侍立在一旁的蒙琊道: “王虎那边来信了。萧烬……果然没那么好糊弄。即便失忆,疑心也重得很!”
蒙琊眉头紧皱:“相爷,这萧烬即便失了记忆,骨子里那份敏锐多疑却是不会改的,王虎他们那套说辞,破绽本就经不起细究,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丞相冷哼一声,手指敲击着桌面:“失忆了还这么难缠……不愧是萧烬。若萧烬始终不上套,或疑心越来越重,不若直接——抹杀。”
蒙琊心中一凛,小心问道:“相爷的意思是?”
“杀……暂时还不能杀。”
丞相缓缓道,“萧烬活着,哪怕不信我们,对皇帝而言也是根刺。他只要活着,皇帝就得提防着,北境那些旧部心里也会存着念想。”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但也不能让他脱离掌控,更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触到真相,或者……被皇帝先找到。王虎他们不是要‘查’给他看吗?那就让他们好好‘查’!不仅要‘证实’我们的话,还要把水搅得更浑!”
“相爷的意思我明白了。”蒙琊躬身应道。
丞相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另一枚重要的棋子,问道:“嗯。南宫芈离那边怎么样?安抚好了吗?”
蒙琊脸上露出一丝算计成功的笑容,低声道:“回相爷,已经初步谈妥了。她知道自身处境,也明白相爷能给她和将来的孩子一条活路,甚至荣华富贵。她已经答应了跟咱们合作。”
丞相眼中精光一闪:“哦?她倒是个识时务的。具体怎么合作?”
“她同意配合我们”蒙琊道
“嗯”
“多找几个……干净、可靠、样貌周正些的男子,尽快让她怀上。务必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告诉她,只要乖乖听话,她的孩子将来就是‘摄政王世子’,她便是‘王府太妃’,享不尽尊荣。若敢有异心……”
“属下明白,恩威并施的道理。”
“已安排妥当的人手监控,她翻不出掌心。”
“很好。”丞相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萧烬那边要逼他恨,南宫芈离这边要让她生。双管齐下,本相倒要看看,陛下如何应对!到时候,民怨、军心、朝议……皆可为吾所用!”
“相爷神机妙算!”蒙琊适时奉承。
“去吧,抓紧办。”
丞相挥挥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
另一边,摄政王府偏院。
这里如同被遗忘的角落,寂静冷清。自那日南宫芈离被安置在此,她便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看守她的只有两个沉默寡言、眼神警惕的婆子,每日送来粗茶淡饭,便再无人问津。
铜镜前,南宫芈离缓缓梳着自己依旧乌黑、却已失了几分光泽的长发。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绝望
她从镜子的倒影里,看到一个身着侍卫服饰、面容平凡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对着她的背影躬身行礼。
“属下参见姑娘。”
南宫芈离梳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缓缓梳着。她明白对方来是为了什么。
她放下梳子,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名侍卫。对方垂着眼,姿态恭敬,但身上那股气息是掩盖不住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屋内那张简陋的床榻。然后,她微微抬起下巴:
“将我抱上榻去。”
那名侍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没有任何犹豫,只是依言上前,将南宫芈离打横抱起,然后稳稳地放在了床榻之上。
“是,姑娘。”他放下她后,再次躬身,然后直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南宫芈离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简陋的帐幔,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褥。她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你叫什么。”南宫芈离躺在床上,没有睁眼,声音很轻
正在解开衣带的侍卫动作微顿,随即答道:“姑娘可唤我四十七。”
代号。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南宫芈离心下了然,也更觉冰冷。她不过是丞相手中另一件工具
屋内的寒气似乎侵入了骨髓,她蜷缩了一下身体,依旧闭着眼: “四十七……我觉得好冷。”
“抱住我。”
四十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依言上前,俯身,双臂略显僵硬地环住了南宫芈离单薄的身体。
但这不够。 远远不够。
“不够。”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情欲,只有一片冰冷的执拗与疯狂的索求,“再紧点。”
四十七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让他想起某些濒临崩溃的兽类。他没有询问,也没有迟疑,只是沉默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那实实在在的禁锢感,却奇异地带来了安全感。
“记住你的任务,四十七。”她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传来、“让我怀上孩子。其他的……不要多问,不要多想。”
“是,姑娘。”四十七的回答依旧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