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北境这边眼下已安稳,蛮族短期内应无力再犯。是否……要准备回京述职?”副将斟酌着词句,试探性地问道。按惯例,大将在外征战告一段落,需回京面圣,汇报军情。
他话未说完,但帐内众将都明白那未尽之语——陛下那边,如今这般光景,君上此时回去,是福是祸?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位性子更直率些的参将便忍不住冷哼一声,接口道:“回京?回去看什么?看陛下如何为博‘妖妃’一笑,劳民伤财吗?”
他越说越气:“现在谁不知道!陛下为了他那新欢,正大肆翻修琼华苑!不为别的,就为了给那‘妖妃’种竹子!只因那妖妃……甚爱竹子,陛下便为她大搜天下之竹,奇珍异种,不惜耗费巨万,千里运送!”
“何止啊!”另一位负责军需采买的书记官也一脸愤懑地插话:“连我们这北境苦寒之地都听闻了!如今各地竹价飞涨,尤其是那些品相好的竹子,简直价比金银!我们军中采买些日常用度都受影响!陛下可知我们这里连御寒的冬衣都……”
他说到这里,猛地刹住,意识到自己差点又失言,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萧烬,见对方面无表情,才悻悻住口。
与此同时,京都,丞相府。
密室之内,烛光摇曳。
一位幕僚躬身对着悠闲品茶的丞相低语:“相爷,如今京都内外,谁人不知陛下宠爱新妃,喜用无度,甚至为了几竿竹子劳民伤财?这流言……已然成了气候。”
丞相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嘴角噙着一丝老谋深算的笑意:“陛下‘宠爱’妃子,与臣等何干?我等只需……顺势而为即可。将陛下所需的竹子,尽力搜罗,务必让陛下看到我等的一片‘忠心’。至于这花费嘛……自然是从国库支取,若不够,加征些许‘竹木税’,也是无奈之举嘛。”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另外,给北境那边……再拖一拖。让咱们的摄政王,也好好感受一下,陛下如今的心在哪里。”
旁边的幕僚闻言,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虑,他压低声音道:“相爷,此计虽妙,但……就不怕把摄政王逼得太急了吗?万一他……”
“万一什么?”丞相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脸上满是不屑与笃定,“他萧家世代忠烈,满门忠魂,刻在骨子里的就是‘忠君’二字!那是荣耀,也是枷锁。”
“万一什么?”丞相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老神在在地捋了捋胡须,“他萧家世代忠烈,将门之风,刻在骨子里了。说好听了是忠勇,说难听了,就是愚忠!你以为他萧烬手握重兵,为何迟迟没有动作?不就是还被那‘君君臣臣’的纲常伦理束缚着吗?”
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狡黠光芒,话语如同毒蛇吐信:“我们就是要让他急,让他怒,让他对陛下彻底失望!但他越是失望,越是愤怒,就越不会轻易迈出那‘造反’的一步,反而会更想‘清君侧’,匡扶社稷。”
“只要他和陛下斗起来,”丞相嘴角的笑意扩大,带着得意,“无论谁胜谁负,必然两败俱伤。这江山……到时候,还不是需要我们这些‘老成谋国’之人来稳定局面?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幕僚听完,恍然大悟,脸上忧虑尽去,换上钦佩之色:“相爷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皇宫,暖阁之内。
闻彦正拿着一根嫩竹,逗弄着在地上打滚的熊猫幼崽。小家伙抱着竹子啃得欢快,发出满足的“咔嚓”声,圆滚滚的身体扭来扭去,憨态可掬。
“1818,你看它,是不是又胖了?”闻彦在脑海里笑着问。
“是哒主人!数据扫描显示,体重比刚来时增加了百分之十五!非常健康!”1818欢快地汇报
闻彦美滋滋地看着悠哉吃竹子的小家伙,越发觉得自己很有养殖天赋。他目光扫过殿内角落里堆放的各式新鲜竹子,翠绿欲滴,品相极佳,忍不住对着1818感叹道: “要不说古代的宠臣有本事呢,你看看,丞相给小家伙准备的这些竹子,品类、鲜嫩程度,怕是比御膳房给我准备的食材都上心。”
他宠溺地看着吃得胖嘟嘟、几乎要变成一个黑白毛球的小团子,伸手戳了戳它软乎乎的肚子。团团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抱着竹子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主人,原着里丞相可是最大的反派之一,他不怀好意,借着由头中饱私囊、挑拨离间,您可得注意啦!”
闻彦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甚至带着点期待: “怕什么?最终的胜利者又不是他。剧本我都看过了,不是男主萧烬清君侧,拨乱反正,成功登顶吗?”
他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我们啊,就当是来看场沉浸式戏剧,顺便度个假。等男主快打进来的时候,你记得提前通知我,咱们功成身退,潇洒走人。”
“可是主人……”1818还想说什么。
“安啦安啦,”闻彦打断它,注意力又被团团吸引过去,“你看它,啃竹子的样子像不像在啃甘蔗?要不要给它弄点蜂蜜尝尝?”
“主人!熊猫不能吃太多蜂蜜啦!”1818的注意力立刻被带偏,开始紧急科普熊猫饮食禁忌。
暖阁内,地龙温暖,竹香清雅,熊猫幼崽吃饱喝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露出柔软的肚皮。闻彦斜倚在软榻上,墨发披散,衣襟微敞,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垂落的发丝,凤眸半阖,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好一派风流昏君、醉生梦死的景象。
宫门外,长街尽头。 一队风尘仆仆、煞气凛然的骑兵,踏着京都冬日稀薄的阳光,沉默而迅速地逼近皇城。为首之人,玄甲墨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正是日夜兼程、从北境赶回的萧烬。
他勒住马缰,抬头望向那巍峨宫墙,深邃的眼眸中寒光凛冽
深夜
闻彦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唤醒。 “陛下……陛下!摄政王求见!” 闻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男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剧情推进得有点快啊。
他揉了揉眼睛,睡意浓重:“喊他进来吧。”
寝殿门被轻轻推开,萧烬大步走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戎装,一身玄色铠甲风尘仆仆,他的墨发高束,面容因常年征战而显得棱角分明,剑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
闻彦半支着身子,慵懒地靠在榻上,睡意未消,墨发披散
“臣,萧烬,拜见陛下。”萧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平稳
闻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意地挥了挥手:“免礼。萧公……所谓何事?”
萧烬站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榻上的君王,开门见山,: “臣此次星夜前来,所谓北境粮草一事!”
“北境数万将士,于苦寒之地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然今冬军需粮草,逾期半月未至!将士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臣多次上奏,皆石沉大海!敢问陛下——”
“此举,是何道理?!莫非陛下的竹林,比边关将士的性命,更为重要吗?!”
榻上的闻彦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困惑,仿佛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甚至还慵懒地抬手,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慢悠悠地反问:
“什么竹林?萧公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萧烬一口气噎在胸口,看着闻彦那副无辜又慵懒的模样,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萧烬的眼神瞬间更冷了,他向前踏了一步:
“陛下何必与臣装糊涂?如今京都上下,谁人不知陛下为博……为建竹林,耗费巨万,甚至加征竹木税!臣在北境亦有所闻!陛下若心系朝政,岂会不知北境军需之困?岂会纵容此等之事发生?!”
他想起先皇临终托孤时,当年的陛下还是小小一个,虽说无甚勇略,性子也软糯,却也算得上良善。如今……怎会变成如此昏聩荒唐、漠视边关将士生死的地步?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痛心涌上心头。
闻彦掀开身上的锦被,竟赤着那双白皙如玉的脚,直接踩在地面上,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到萧烬面前。
他比萧烬稍矮一些,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但此刻,他身上那属于帝王威仪却骤然散开,与方才榻上的慵懒判若两人!
“萧公,好大的官威啊。”
“一回来,就来孤这里兴师问罪。”
“口口声声竹林、竹木税……”
“孤,倒想问问你。”
“这加征竹木税之事,孤,何时下过旨意?”
“这耗费巨万修建竹林,孤,又何时下过明令?”
“你萧大将军,是亲眼看见了孤的旨意,还是亲眼看见了孤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