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急速上升,强烈的失重感随之而来。
“老金刚才给顶层打了电话。”
david目视前方,声音低沉。
“他说你在破坏公司的风控体系,扰乱正常交易秩序。”
这算是提醒。
“谢谢。”林清风回了一句。
“秦小姐心情不好。”david补充,“祝你好运。”
电梯门开。
顶层的办公室空旷、冷清,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中环的夜景,灯光连成一片,照亮了半边天。
秦知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墙面的电子屏幕前。
屏幕上显示的不是行情,而是一张复杂的组织架构图。
皓月资本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对应着一个个方块。
此刻,四部、五部、六部的方块已经变成了代表“重组”的蓝色。
而三部的方块,依然是灰色。
“喝什么?”秦知头也没回。
“水。”
秦知转身,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晃了晃冰块。
她穿着深紫色的丝绸衬衫,皮肤冷白,眼睛里没有温度。
“看来,你的清洗行动遇到了阻碍。”
秦知抿了一口酒,盯着那个灰色的方块。
“金世杰,我在皓月资本成立的第二年就把他挖来了。”
“他在公司待了十年,连我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资历不代表正确。”
林清风接过david递来的水。
“但他代表稳定。”
秦知转过身,看着林清风。
“你知道三部管理着多少钱吗?二十五亿。”
“这二十五亿,是皓月资本的底子。”
“一旦三部出乱子,资金链断裂,我们在外面的那些激进投资,包括你的那些小动作,都会因为保证金不足而崩盘。”
她走到办公桌前,手指敲击桌面。
“林清风,你会杀人,这我知道。”
“梁筝和赵博文那种蠢货,处理了也就处理了。”
“但金世杰不一样。”
“他做事滴水不漏,防守严密,你抓不到他的把柄。”
“而且,他的业绩直接支撑着公司的现金流。”
“你想让我怎么做?”
林清风放下水杯。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
秦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硬盘,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是你必须证明,这个核心已经坏了,我才有理由换掉它。”
林清风拿起那个硬盘。
“这是什么?”
“三部‘穹隆’系统的核心源代码,以及过去十年的所有交易明细。”
秦知的眼里闪过寒光。
“金世杰以为这个系统是个黑箱,只有他能看懂。”
“但他忘了,这是我的公司。”
林清风握紧硬盘。
“你要我做什么?”
“今晚。”
秦知伸出一根手指。
“就在这儿。”
“把这个系统拆解分析。”
“我要知道,他所谓的‘稳定收益’,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走到林清风面前,两人的距离极近,林清风能闻到她身上冷冽的香气。
“如果明天早上股市开盘前,你找不到他的死穴。”
秦知的语气危险。
“那为了安抚三部的情绪,为了公司的稳定,我就只能牺牲你。”
“把你作为那个‘破坏者’,交出去,平息金世杰的怒火。”
这是一道送命题。
要么干掉三部,要么自己死。
林清风看着秦知的眼睛,笑了。
“我就喜欢这种没有退路的游戏。”
他拿着硬盘,走向旁边的高性能工作站。
“david,给我拿几罐咖啡。越浓越好。”
……
凌晨三点。
顶层办公室的灯光调暗了,只有工作站的屏幕透出蓝光。
林清风脱掉了外套,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领带扯松。
他满眼血丝,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出一连串密集的脆响。
这不仅是金融分析,更是代码攻防。
“穹隆”系统很老,代码写得冗长混乱,全是十年前的编程习惯。
大量的注释是德语,夹杂着后来的维护者添加的中文补丁,结构臃肿,逻辑支离破碎。
秦知坐在远处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很久没有翻页。
“看出什么了吗?”她问。
“这系统是个天才设计的。”
林清风头也没回,手里还在输入指令。
“它的核心算法是利用极小的时间差,在不同的衍生品市场之间进行套利。”
“这种策略在十年前很先进。”
“但是?”
“但是市场变了。”
林清风停下动作,拿起旁边的咖啡罐灌了一口。
“现在的量化交易速度是十年前的一百倍。”
“这种策略早就失效了。”
“按理说,这个模型现在应该一直亏损。”
“可它每年都在赚钱。”秦知合上书,“这不对劲。”
“是,不对劲。”
林清风调出了三部最近五年的交易日志。
“我在代码里发现了一个挂载的子程序。”
“被隐藏得很深,命名伪装成了‘日志清理模块’。”
他按下回车键。
屏幕上弹出了几行代码。
“这个模块,会在每一笔大额套利单成交前的0.5秒,先向几个特定的外部账户发送信号。”
林清风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然后,这几个外部账户会抢先建仓,稍微抬高一点价格,再把货卖给三部的主账户。”
秦知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抢帽子。”她吐出这个词。
“比那个更高级。”林清风指着屏幕上的一串数据。
“这几个外部账户吃掉的利润非常微薄,每笔交易只吃0.1%。这对于大额资金来说,完全可以混在正常的滑点成本里忽略不计。但是,积少成多。”
“五年,总共多少?”秦知问。
林清风敲了几下键盘,跑了一个统计脚本。
数字在屏幕上滚动,最终定格。
“三亿六千万。”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这就是金世杰所谓的‘稳定’。”
林清风靠在椅背上,冷笑。
“他用公司的二十五亿资金,不仅养着三部那群废物,还在给这几个外部账户输血。”
“为了掩盖这种亏空,他必须让三部的主账户账面盈利。所以……”
林清风调出了另一个界面。
“他在做假账?”秦知问。
“不,做假账容易被查出来。”林清风摇头。
“他更大胆。他把亏损的单子,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场外期权交易,转移到了——”
林清风的手指指向屏幕末端的一个代码。
“转移到了公司的‘风险备用金池’里。”
秦知的瞳孔收缩。
风险备用金池,那是皓月资本最后的救命钱,是用来应对金融海啸的最后一道防线。
“也就是说,”
秦知的语调依然平静,但身边的气压极低。
“金世杰在挖公司的墙角,填他自己的口袋,然后把坏账藏在公司的核心资产里。”
“是。而且因为备用金池很少被动用,也很少被审计,所以一直没人发现。”林清风看着秦知。
“只要不发生大的金融危机,这个隐患就不会爆发。但他每年能从中抽走几千万。”
“好。很好。”
秦知笑了起来。
那笑容艳丽,又残忍。
她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中环。
“这栋大楼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的一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