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的视线回到屏幕上：
“游戏，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沉寂的交易大厅气氛骤然凝固。
服务器机柜的风扇嗡鸣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行情屏幕上，那串代表五千万股的卖单数字，强硬地压在“亚洲电视”0.051港币的价位上。
它不是市值，而是一道用资金划下的禁区。
一行用钱刻出来的，写着“禁止通行”的警告。
daniel的后背已经贴死在椅背上，昂贵的衬衫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着皮肤。
他想让林清风停下，想让他拔掉电脑电源，但喉咙发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这不是警告。
他确认了一件事，“屠夫”的杀意已经锁定林清风。
秦月捏在手里的圆珠笔，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笔杆被她过大的力道捏出了裂纹。
一百港币，只是一百港币的试探，换来的却是足以直接砸穿任何一支仙股盘面的恐怖卖压。
她望向那个角落，那个男人握着鼠标的手纹丝不动。
商学院里那些关于风险评估、资金管理的厚重教材，在她脑中失去了所有意义。
周围的交易员们，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目光在巨大的行情屏和林清风的工位之间来回移动。
空气里幸灾乐祸的氛围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病态兴奋的压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林清风的双手重新放回键盘。
“嗒、嗒嗒、嗒……”
敲击声再次响起，短促而有节奏。
他没看花花绿绿的K线图，甚至没看盘口。
他的视线聚焦在交易软件最原始的委托窗口里，手指在键盘上划出一连串残影。
下一秒，屏幕上，“亚洲电视”的买盘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0.049港币的价位，一笔2000股的买单闪现，旋即消失。
0.048港币的价位，又一笔2000股的买单闪现，旋即消失。
0.047港币……
0.046港币……
一连串委托单，在买盘区域中一闪即逝。
它们密集地出现，又在成交前撤销，小心地，绝不触碰0.050港币那个关键价位。
交易大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在搞什么？这种无效刷单，除了付手续费还能干嘛？”
“疯了，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挑衅吗？”
“会被交易所风控系统盯上的！”
秦月用力眨了眨眼，试图将屏幕上的操作套入任何一种她学过的交易模型，无论是高频套利还是算法交易，都对不上号。
这行为，在她认知里，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业余。
可她身边的daniel，表情却变了。
他死死盯着盘口上那些闪烁的数字，脸上的惊惶褪去，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秦月再也忍不住，她凑过去，声音发颤：
“daniel哥，他……他的账户是不是出错了？”
daniel没看她，视线牢牢钉在屏幕上。
“他没错。”daniel的声音嘶哑干涩。
“是我们想错了……”
他转过头，双眼布满血丝盯着秦说道：
“你看那是什么？是买单？不！”
“那是探针！”
“他把每一笔无效委托，都变成了一根探针！”
“一次又一次地，去刺探、去测量‘屠夫’那个自动交易程序的反应！”
daniel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带着无法自控的颤抖。
“他在画图！”
“用这些废单，去描绘那五千万股卖单背后的程序逻辑！”
“机器人的反应阈值、挂单序列，甚至是资金池的真实深度！”
“这不是交易！”daniel吼了出来，又迅速压低声音。
“这是一个黑客，在对一个顶级的金融狙击系统，做逆向工程！”
秦月感觉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交易大厅里所有人的脸庞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重又快，撞击着耳膜。
就在林清风的笔记本屏幕上，无数代码汇聚成的数据流，即将描绘出对手交易模型完整结构的刹那！
那道由五千万股卖单形成的庞大压力，凭空消失了。
没有渐变，没有预警。
前一帧还在，后一帧，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撤了！卖单撤了！”
交易大厅里爆发出一阵骚动，有人甚至发出了欢呼，以为是“屠夫”认怂了。
林清风的双眉却缓缓收拢。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盘口，而是锐利地钉死在交易软件的右下角。
那里是系统公告栏，本该是接收交易所官方信息的地方。
一个白色的、标注着“匿名来源”的私人消息框，突兀地弹了出来。
消息框的出现，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消息是用繁体中文写成，字体是冷硬的明体。
第一行字，一个一个地蹦出。
“后生仔，你唔系第一个揾到我嘅人。”
消息停留了三秒，那行字消失，第二行字紧接着弹出。
“但你会系最后一个。”
交易大厅的喧嚣，被这行字掐断。
daniel的脸庞，当即血色尽褪。
林清风看着这句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移动鼠标，点了一下消息框右上角的“x”。
弹窗关闭。
他没有去看身后表情僵硬的daniel，也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符，调出了“亚洲电视”今日的分时成交明细。
在那一长串稀疏的成交记录中，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笔。
【时间：14:32:15，成交价：0.050hKd，成交量：2000股】
林清风的目光，在这行数字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的唇角，无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很好。
对手，终于露出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