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迎着柳二叔急切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清晰而坚定:“柳二叔,您先别急,听我说。您觉得这分成您拿多了,是站在您的角度,觉得出力气、出手艺就该拿工钱,额外的分成是占便宜。可在我眼里,不是这么算的。”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策划书上:“第一,这铺子叫‘画柳家具坊’,‘画’是我,‘柳’是您。它不仅仅是个干活拿钱的地方,它是咱们俩‘合伙’的买卖。既然是合伙,那就得风险共担,利润共享。铺子赚了钱,那是咱们共同的功劳;万一……我是说万一,铺子开头不顺,或者遇到什么坎儿赔了钱,那也不能光我一个人担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二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我没给他打断的机会,继续道:“第二,您觉得您只是出手艺、出力气。可您想过没有,您的手艺,您带徒弟、管工人的本事,您在这一行里的人脉和信誉,这些难道是光用‘月俸’就能衡量的吗?没有您这位手艺精湛、为人厚道、又能服众的‘大作头’坐镇后坊,我把图纸画得再天花乱坠,能变成一件件结实好看、让客人满意的家具吗?能管得住几十号工匠,让他们各司其职、不出乱子吗?不能!您的手艺和管理,是咱们这家具坊能不能立得住、能不能把东西做好的根本!这和我的图纸、我的本钱一样,都是铺子最核心、最值钱的‘本钱’!”
我顿了顿,看到柳二叔的眼神有些动摇,似乎在认真思考我的话。
“第三,”我语气放缓,带上一丝恳切,“柳二叔,咱们这合作,不是干一票就散的短工。我是想把‘画柳家具坊’做成一个长久的招牌,甚至将来能开到栖霞城,开到屏州府去!这就需要咱们俩不仅仅是东家和匠头的关系,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合伙人,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您拿了这三成的分成,这铺子好,您分得多;铺子更好,您分得更多。您才会真正把这铺子当成自己的心血来经营,才会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把活干得更好,怎么带出更厉害的徒弟,怎么节省材料,怎么应对同行竞争……而不是只想着干完今天的活,拿今天的工钱。这其中的差别,大了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柳二叔,这‘三七分’,不是我让利给您,更不是您占我便宜。这是我认为最公平、也最能激励咱们一起把铺子做好的方式。您拿这三成,拿得心安理得,理所应当!这铺子未来的每一分荣耀和收益,都有您不可或缺的三分功劳!”
堂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我的话说完,余音仿佛还在梁间萦绕。柳二叔彻底沉默了,他低着头,看着那份策划书,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从最初的坚决反对,到疑惑,到深思,再到一种逐渐清晰的震动。
娘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对柳二叔道:“柳二兄弟,画儿这话,虽说有些道理是咱们庄户人家以前没想过的,但细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合伙做生意,讲究的是同心协力。光让画儿一个人担着所有风险和本钱,你只拿死工钱,时间长了,难免……而且画儿也说了,你那手艺和管人的本事,金贵着呢,不是钱能简单算的。”
哥哥也瓮声瓮气地插话:“柳二叔,我妹妹脑子活,想得远。她既然这么定了,肯定是反复琢磨过的。您就相信她吧!”
柳二叔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眶似乎有些发红,不是难过,而是一种被充分认可和信任后的激动。他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哥哥,最后目光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被说服后的恍然,有被重视的感动,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被激发出来的郑重。
他重重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释然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