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娘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经历过苦日子、见过些场面的人,但也为这伤势的严重程度感到心惊,“得先想法子止止血,清理一下,等纪大夫来。”
“去打盆干净的温水来,要煮开晾温的。”娘吩咐我,又看向小花嫂子,“小花,麻烦你去我屋里,把床头那个小木匣子拿来,里面有些干净的旧布和棉花。” 再转向李婶子和大力婶子,“李家的,大力的,劳烦你们去厨房,把咱们平时备着的那点子止血草药粉找出来,再烧一大锅开水备用。”
她分派得有条不紊,迅速将院子里的人力调动起来。几位妇人虽然害怕,但在娘镇定的指挥下,也渐渐稳住了心神,各自应声去忙碌。陈奶奶腿脚不便,便主动挪到院门口附近坐下,低声说:“我在这儿看着点门,有人来也能支应一声。”
我心里稍安,娘的沉着应对冲淡了不少我内心的慌乱和那丝隐秘的“惹上麻烦”的忐忑。我快步走向厨房,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灵泉水不能明着用,但或许可以……我瞥了一眼后院方向,那里,“红枣”的马车上,竹筐里还有两只刚刚收养的小狼崽。此刻它们安安静静,似乎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了。
但现在顾不上它们。我按娘的要求打了温水,又趁无人注意,悄悄从空间里取了一小竹筒纯粹的灵泉水,混入温水中。这样,既能起到一些清洁和促进愈合的作用,又不会太过引人怀疑。
当我端着掺了灵泉水的温水回到堂屋门口时,娘已经从小花嫂子手里接过了木匣,拿出里面最干净柔软的旧棉布。李婶子也找来了一个粗糙的小陶罐,里面是自家采摘晒干、碾成粉末的止血草药,味道苦涩。
娘接过温水盆,试了试温度,对我点点头。我们两人合作,开始小心地清理伤者身上其他几处相对较小的伤口和脸上的血污。温热的布巾擦拭过他的额头、脸颊,渐渐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面孔。他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唇因为失血而干裂发白,即便昏迷着,眉眼间似乎也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锐利和……隐隐的贵气?是我心理作用吗?因为盼着他是“大靠山”?
我甩甩头,抛开杂念,专注于手下的动作。灵泉水混合的温水似乎让他紧绷的肌肉略微松弛了一丝,呼吸也好像平稳了那么一点点。娘将止血草药粉小心地洒在那处最严重的腹部伤口周围,又用干净的棉布重新包扎,动作尽量轻柔。
在这个过程中,那人的睫毛始终没有颤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剑,那把染血的、剑身犹自插在泥土里的长剑,此刻被哥哥放在了他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剑柄上简单的缠绳也被血污浸染,却依旧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虚握着。
堂屋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院子外,夕阳的余晖正在迅速消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远处,哥哥驾着马车去县城的蹄声早已听不见,只有晚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院子里几位妇人压低嗓音的、不安的窃窃私语。
我跪坐在伤者身旁,手里还攥着沾血的布巾,看着他那张苍白陌生的脸,心中那点因“可能救了个大人物”而起的隐秘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担忧和一丝迷茫。
娘坐在另一边,同样沉默地看着伤者,她的手轻轻按在重新包扎好的伤口上方,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止住那缓慢却致命的血液流失。她的侧脸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凝重,那是一种背负着巨大责任和风险的母亲才会有的神情。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